謝澄離開機場后直接來到了據說是父親出事的橋上,站在橋邊腳下便是渾濁的河水。
他此時趴在護欄上才發現這座橋的護欄很高,如非刻意,很難從橋上跌落下去。
謝澄探著身子,從上面看過去,下面的河水看起來那麼遙遠。可是看得久了,又覺得那平靜的水面離得很近,仿佛伸手就能觸摸到。
謝澄此時的心情很平靜,他只是忽然有些不明白父親從這里翻下去的心情,因為在他看來,父親并不像是一個會尋死的人。
難道生活他來說,已經是一潭死水,再沒有什麼值得留戀了麼。
他從這里跳下去的時候,有沒有那麼一瞬間,想過自己?
謝澄正想得出神,不知不覺大半個身體已經探了出去。就在這時,突然聽到有人聲嘶力竭地喊了一聲自己。
“謝澄”!”
謝澄被著突兀的一聲嚇了一個激靈,還來不及回頭去看,腳下一滑眼看就要摔倒。
下一刻,便被大力地拽到一個人的懷里。那人胸膛硬邦邦的,這麼一下撞得謝澄很疼。
那人似乎也是嚇到了,狠狠地摟著他全身的肌肉都緊繃著,在耳邊朝他吼著:“一眼沒看到你又在作什麼死呢!”
謝澄已經很久沒有好好吃飯,身上還虛著,如今被嚇了一下身上都軟軟的沒什麼力氣。他一開始下意識的掙了兩下沒能掙開,只好由對方他抱著。
許久,謝澄才說了句,“顧總,我最近怎麼在哪都能碰到你。”
聲音輕得仿佛一聲無可奈何的嘆氣,又好像是終于松了口氣。
顧遠像是剛才一路跑過來,如今胸口仍劇烈起伏著尚帶著怒氣,不忘警告他:“謝澄我告訴你,你要是敢,你怎麼跳下去我就怎麼給你撈上來!”
謝澄在顧遠肩膀上微微側頭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為什麼總覺得我想尋死呢,我好容易才活了這麼多年,不會自-殺的。”
謝澄說的是真心話,他只是最近狀態不太好,并不意味著他想要放棄生命。
顧遠像是終于被說服,想起剛剛那一刻的心驚肉跳不由又說了句:“我看你不是想死,是存心想嚇死我好繼承我的遺產。”
謝澄笑了笑,想說他們非親非故,遺產輪到誰也輪不到他來繼承,可眼睛卻開始漸漸變得很干澀。他折騰了這一路都沒休息過,顧遠的懷抱又很暖,如今眼皮止不住的往下沉。
顧遠索性把他背起來往橋下走,謝澄軟軟地趴在他背上,微微瞇著眼睛看到顧遠停在橋下的車,不禁有些好奇。
“顧總,你剛才為什麼不直接把車開上來?”
顧遠頓了頓,剛剛才橋下看到謝澄整個人掛在欄桿上都被嚇傻了,下意識就停了車一路跑上來。
他沒好氣地回了句:“不知道,大概被你氣傻了吧。”
謝澄沒再說話,顧遠如今想想仍覺得有些后怕,因為在他看來雖然謝澄說他不是有意尋死,但剛剛的行為依舊很危險。如果他沒有跟到N城來,如果他剛才晚了一步。
顧遠不敢再想下去。
“謝澄。”
過了會兒,他輕輕叫了謝澄一聲。
“我陪你去警-局把你爸的東西領回來吧。”
許久,就在顧遠以為謝澄已經睡過去的時候,才聽到他輕輕應了一聲。
第二天顧遠陪著謝澄去了警-局認領遺物,雖然謝澄拖了許多天,對方態度還算客氣,并沒有為難他們。
可以認領的東西并不多,不過是幾樣隨身的東西,一串鑰匙,一個錢包,一副眼鏡。這些東西都令謝澄覺得十分陌生,他記得小時候父親視力很好的,這副眼鏡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配的。
謝澄拿到這些東西的時候看起來很平靜,他小時候曾經全心全意地愛過也依賴過父親,但再多的愛都在后來無數的酒精和拳頭里被耗盡了,如今心里無悲無喜,只剩下一個空蕩蕩殼子。
直到他打開父親的錢包。
里面空蕩蕩的,只裝了一些票據和零錢,也被水泡得看不出原本的模樣,而在夾層里,裝了一張已經泛黃的照片。那照片雖然被水泡過,仍依稀能辨別出照片上兩個人的模樣。
照片里的父親還很年輕,懷里抱著自己笑得很開懷。謝澄還記得那年他過生日,父親特意領著他去公園玩,就在那個時候照了這張照片。
他們就只有過這一張合影,謝澄沒想到竟然被父親一直隨身帶著。
顧遠看著謝澄一直盯著那張照片在看,有些擔心,又有些心疼。
他伸手拍了拍謝澄的后背,“想哭就哭吧,不丟人。”
謝澄搖搖頭,這種場合是要哭一哭應個景的,但他此時卻眼睛干澀得厲害,像是突然忘了怎麼哭。
最后他實在哭不出來,只好對顧遠說:“顧總,你陪我去把這些燒了吧。”
按照他們故鄉的習俗,遺物是不能留著的,必須全都燒掉,不然死者會對世間心存留戀,無法得到解脫。
等他要將那張照片扔進火堆的時候,顧遠突然在身邊攔了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