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西水胡同,道兩邊是青石砌起的圍墻,像是隔著兩個居民小區。兩邊的電線桿之間還掛著一溜串的晾衣繩,想必晴天里“萬被其飄”的景象一定很壯觀。
梔子樓在胡同的盡頭。
陳樹還沒走近,就被眼前的景象震驚了。
密密麻麻的爬山虎霸道地占據了整個灰色的小樓,樓頂上的植物像深寶石綠的瀑布一般傾泄而下,把整座小樓團團圍住,仿佛置身于童話里的森林古堡一般。陳樹不由得想到了他母校的校史館。
兩者都有個共同特征,叫“年月流逝感”。
但校史館的外墻經過了歷史的厚重沉淀已經徹底發黃了,整座樓給人一種垂暮的感覺。
但梔子樓卻依然新鮮。
鶴望蘭、千葉牡丹、蓬萊紫、木芙蓉像萬千風情地簇擁在大門前,為這鋪天蓋地的綠毯綴上了幾分生機勃勃的顏色。
梔子尚未綻放,但一個個小花苞已經顯了身影,悄悄隱藏在雨幕之中。
陳樹緩緩推開了門,驚奇地發現里面的人還不少。
大多都是學生模樣,面前放了杯花果茶似的東西。有人低頭寫著作業,有人托著腮看書,還有人抱著個筆記本敲敲打打。
寧靜又和諧。
一陣熟悉又悠遠的聲音從角落傳來:
“Tale as old as time.
歲月般古老的故事。
True as it can be.
如此真實。
Barely even friends.
起初只是勉強做朋友。
Then somebody bends.
而后有人退讓了。
Unexpectedly.
真是出乎意料。”
簾外不住的潺潺雨聲,恰好為這首夢幻的《Beauty and the Beast》奏響了配樂,那滴答滴答砸在青石階上的,便是亂序的鼓點
陳樹將傘輕輕地放在門口的盆栽旁,抬頭時,發現店門前還懸著一個魚骨形的小木牌,上面小小地雕著兩朵依偎著的野薔薇,旁邊用漂亮的字體浪漫地鐫了一句:
——My rose.
陳樹心中莫名其妙地多了幾分對這店主的好感。
可他在一樓兜兜轉轉了一圈,并沒有發現老板的蹤跡。
此時占據著吧臺主位的,是一只白色大貓。它的主人還給它套上了一件迷你的黑色小西裝,使此貓看起來更像個“大佬”了。只見它一副對誰都愛理不理的大爺樣子,懶洋洋地趴在了那本屬于老板的專屬位置上,瞇著眼一臉享受的樣子。
陳樹覺得有趣,走近了想逗逗它。但是由于臉皮太薄,他并沒有發出什麼聲響,只是默默地把那位大爺的頭給禿嚕了幾回。
又等了一會,陳樹決定先上二樓看看。
比起休息吧一樣的一樓,二樓傾向于更加私人化的空間。
一個閑置的酒吧臺,一面插滿了書的墻,一個咖啡販賣機,角落還有架三角鋼琴。
陳樹小心地走近那幾乎稱得上是壯觀的“書墻”,上面的書十分五花八門,但分類分得清楚。
《海浪》、《變形計》、《先知》好好地排在外國文學一欄。
《圍城》、《春秋三部曲》、《雷雨》則排在近現代文學的位置。
至于更久遠的《中華上下五千年概覽》、《探求文明的起源》則被統一放在下方的位置。
陳樹還發現這些書的主人格外喜歡讀詩。
不論是《小窗幽記》《漱玉集》《紅樓詩詞》這類古詩,還是些近現代詩人的詩集,都被特意擺在了最顯眼也最容易取得的位置。
陳樹的鼻尖緊挨著的那本,便是木心的詩集。
這些書并不像是專門購買供客人閱讀的,它們極有可能只是店主人的私人藏書。
意識到了這點后,陳樹識趣地下了樓。
即使他對那些書非常感興趣,但未經主人的允許,擅自觸碰他人的心愛之物是非常不禮貌的行為。
下樓后,陳樹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安靜地聽著《Summertime Sadness》,順手將今天的更新給寫完了。
不過今天最大的遺憾,就是沒有見到這家店的主人。
快到李時添家的時候,陳樹還在想著那個素未謀面,卻讓他心生好感的店主人。
很久沒有人能讓他有這種從內到外都十分舒服的感覺了。
上一個能讓他有這種感覺的人還是薄林。
“哦喲喲,來了來了啊!”李時添家在四環外的小別墅群,陳樹打車過來還要花上小半個小時。
此刻的李時添大大咧咧地穿著件時崎狂三的睡衣T,套著一雙花花綠綠的動漫拖鞋便直接竄了出來,死宅本性暴露無遺。
“呔!你是哪里來的死宅大叔!我狂霸酷炫的什天大神呢?”許久沒見李時添,陳樹此刻難得有心情打趣他兩句。
“不就在這嘛!”李時添笑嘻嘻地拍了拍胸/脯,一米八五的大高個,偏偏總喜歡穿這些令人眼花繚亂的同人衫。
“怎麼,我把我老婆穿在身上,礙著你了嗎?”李時添撇了撇嘴,側身按了按一串密碼,擋在陳樹面前的柵欄頓時“唰”地一聲向兩邊開去。
陳樹熟門熟路地走近進李時添家,剛想把濺了泥水的鞋子脫下放在玄關,結果被李時添制止了。
“誒別別別,咱都多熟的人了,進我家門你還拖鞋!這不跟我見外了嗎!”李時添連連阻止陳樹彎腰的動作,生怕下一秒陳樹就“啪”地把鞋甩在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