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以為這家店的主人應該更加年長些。”聽說陳樹喜歡二樓的氣氛,余和便大方地將他領上了樓。
“哈哈,其實這以前是我爺爺的店,喏,你看,這全是他的書。家里堆不下了就全搬到這里來了。”余和指了指陳樹曾經讓他震撼的那面巨大的書墻。
微小的塵埃四處漂散在空氣里,在光下恍若某種奇妙的地底小生物,緩慢地掠過這些歲月的舊痕。
那種陳年舊書的油墨味,使陳樹感到了安心。
二樓的視野絕佳。
潔白的梔子如一盞盞燈籠似的掛在枝頭,綴著橄欖綠的樹叢,即使就這麼遠遠看著,也能聞見了那透著甜味的沁人香氣。整個天空被火點燃了一般,滾燙的殷紅流霞從城東一路綿延至城西,那火山洞里的巖漿燧石仿佛紛紛藏進了云朵里,偶爾爆出絢爛到極致的火光。
樓在巷尾,旁邊緊臨著另一條巷,便形成了一個天然巷口。
隔壁小區里的大爺們都穿著個白背心大叉褲,吃完晚飯后便在巷口擺了個小桌,喝喝酒談談天下下象棋。
道上還時不時有穿著高中生校服的學生踩著單車匆匆而過,像是趕著去上晚自習的樣子,醺熱的晚風將他們的校服外套吹得上下鼓動。
全然一派安寧祥和的景象。
“這家店的位置真好。”陳樹感嘆道。
“其實我覺得還是太偏,不過老爺子就喜歡這麼偏角的地方,落得安靜。不過來光顧的大部分都是附近學校的學生,像你這樣的人倒是很少。”余和疑惑地問,“你是怎麼找到這兒的?”
陳樹笑了笑:“一個朋友推薦我來的。
”他也不懂李時添上哪找到了這麼個“風水寶地”。
“那你朋友眼光真不錯,我這兒是真的好,就是人少了點。”余和性格外向又健談,還很愛笑。陳樹發現他笑起來眼角會自然地耷拉下來,像只小狗。
“你剛剛說,上回去醫院看你妹妹。”陳樹輕聲地詢問,也不好意思唐突地問生得是什麼病,“她還好嗎?”
“她……不是很好。”余和勉強地咧開了嘴角,“不過已經比上次好多了。”
感受到氣氛的逐漸僵硬,陳樹已經開始后悔剛才提到余和妹妹的事了,聽這語氣,想必也不是很容易治好的病。
兩人之間一時陷入了沉默。
陳樹放在桌面的手機忽然一震,一條新短信跳了出來。
一旁眼尖的余和瞥到了他的鎖屏:“哦哦!這個人!這個大明星!我認識!是叫……叫……”
“哦對!叫薄林是吧!”余和一拍腦門,興奮地看向陳樹:“你是他的粉絲嗎?”
“嗯,算是吧。”陳樹怔怔地看著屏幕,一時忘了解鎖。
余和笑了笑:“我雖然不是他的粉絲,但是我挺喜歡他的電影的。”
“《眩暈》我整整看了三遍呢,真是太帥了!”余和贊嘆道:“而且他看起來還那麼年輕,居然就拿了白銀桂冠,真的很厲害啊…”
“……”陳樹抿了抿嘴角,說實話,他不愿意他人在他面前提起薄林,無論是贊賞他也好,批判他也好,陳樹其實一點都不想聽。
歸根到底,還是他心里的獨占欲在作祟。
“漆黑的沙俄堡礁石——”
“我將它裝點雪白的額發——”余和的手機鈴聲突然響了。
“咳咳,不好意思,可能是醫院來的電話。”他一邊打著抱歉的手勢一邊接了起來。
全然沒有發現一旁像是被什麼東西魘住的陳樹。
等余和接完電話,才發現他失魂落魄的樣子。
“呃……剛剛醫院來了個電話,你怎麼了?”
“你的鈴聲……”
“哦——是我妹最喜歡的一個角色的同人歌。”余和笑著道。
“《克萊姆海堡》聽過嗎,哈哈還是挺有名的一本科幻小說,我妹最喜歡里面一個叫萊亞的暗精靈。”
“我的鈴聲還是她給換的,好像叫《長夜》吧,是萊亞的角色歌。怎麼樣,還挺好聽的吧?”
漆黑的沙俄堡礁石
我將它裝點雪白的額發
朱紅的地獄血珊瑚
我用它打扮裙擺的鮮花
兇險的海溝是我的獵場
毒蛇的牢籠是我的樂園
在暗無天日的日子里
勇氣之矢的光芒永不會銹蝕
愿長夜照亮我們
愿長夜照亮我們
故事的最后,年輕的女首領被血弩刺穿了心臟,給牢牢地釘在時間之柱上。
她的血是完全的黑,順著雪白的皮膚蜿蜒而下,然后被一種詭異的圖紋布滿了全身。
時間之柱瘋狂侵蝕著她脆弱的身軀。
萊亞要死了。
“我生于黑暗,但絕不屈于黑暗。”
“暗精靈……永遠不……畏懼任何人……”
她的眼睛閃爍著奇異的光,望著頭頂的海面,望著那片她一輩子都觸碰不到的陸地。
“包括……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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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回憶
第十二章
五年前。
“什麼?導演說換主演?”陳樹匆匆拿起外套,邊披著邊往外趕。
“這麼大的事兒,你怎麼能不告訴我呢?”他的心中已經升起了騰騰怒火,但看著身旁的葉一,就被迫轉成了溫言細語。
“我也不清楚,這應該是劇組自己擅自決定。”葉一皺了皺眉,挎著包跟在陳樹身后。
兩人駕著車趕到了片場。
葉一是陳樹的女友,兩人也是高中同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