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送走薄林前,陳樹仍舊被這種美好又溫馨的心情環繞著。
“路上小心點。”
陳樹穿著拖鞋站在門口,伸著頭望著薄林下樓梯。
他家是老式的居民住宅區,只有七層樓,所以也沒有裝電梯的機會。
薄林走到一半,突然停了腳步。
暈黃的燈光灑在他的頭頂,朦朧又虛幻。薄林戴著口罩,陳樹看不清他的神情。
他聽見薄林輕輕地說:
“陳老師,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嗯?”
陳樹看著薄林,這個角度下的他更像是從古希臘神話中走出來的雕塑一般,寬肩窄腰、兩腿修長,令人艷羨的完美比例甚至不遜于模特。
“你——是不是從來沒有計劃過我們的未來?”薄林啟了唇。
“還是,你從來就沒有想過我們會有未來?”
聲音是柔的,是輕的。
比起質問,更像是詢問。
但到了陳樹的耳朵里便成了一道驚雷,他全身上下的血液像被瞬間凍結了一般,從頭到腳涼得徹底。
暑夜的熱風十分熏人,僅僅在門口立了一會,陳樹就出了一身汗。
有那麼兩三分鐘,兩個人都沒有出聲。
一個站在門口,一個站在階下。
明明只隔了十一級臺階,卻像隔了千山萬水一般。
陳樹張了張嘴,卻恐懼地發現嗓子像被什麼堵住了一般,一點聲音都發不出。
薄林又站了良久,仍然沒有聽到任何回答,不由有些失望。
他自嘲地笑了笑,而后毫不留戀地離開了陳樹的視線。
“來我家的事情,還請陳老師務必考慮清楚。”
“畢竟,這是我最后一次邀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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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林:我家陳老師太優柔寡斷了,有時候還是得用某些強硬手段逼一下。
陳樹:……其實你只是單純地吃醋了吧。
薄林(一把撕掉墻上的紙):沒有吃醋哦^_^
陳樹:……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陳樹站在樓梯上,渾身上下像被被一大盆水當頭淋下似的,衣服被冷汗浸得透徹。他失神地看著薄林遠去的身影。
明明剛才還是好好的,他們一起去逛超市,一起看了電影……
為什麼,為什麼僅僅過了一刻事情就完全變了呢。
陳樹急得快哭出來了,他張了張嘴巴,卻像被人施了咒法似的,一個簡單的挽留都說不出來。
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人消失在他的視野。
不——別走————
不要走————
說話啊!快說話啊!
哪怕是違心的,快點說“我愿意”啊!!!
不然他就要——
陳樹扶著門框,痛苦地蹲下了身。
——走了。
“這套房子可是我跑斷了腿,托你小王叔叔找了好幾家中介才幫你搞到的。咱們算是買不起A市那些新樓盤了,但好歹這種安置房還是能付得起的。”
“而且我查過了,這里離附小和一高都挺近的,還是學區房。以后若是你有了小孩,如果附小還是劃片入學制,那就不用擔心我孫子的教育問題了。”
“喂喂,你在聽嗎?陳樹——”
單潔皺著眉看著一旁神游天外的陳樹,用力拍了他一下。
“……啊!”陳樹回過魂,一轉頭就對上了他媽那一臉不快的眼神,整個人一激靈。
“嗯……我覺得……覺得挺好的。”他勉強地笑了笑。
“我說你啊——多大的人了,怎麼每天還這麼醉醺醺的,連聽我講話都左耳進右耳出,以后對著你領導你可怎麼辦?”
陳樹靠著墻,默默打量著房間的四周,心里有了自己的盤算。
這個角落太空了,可以放上一個柜子。
那個房間有點窄,可以改造成書房。
哦對了!還要找個位置放葉一的鋼琴……
“我說你啊!我這麼煞費苦心地為你的未來打算,你自己呢!?你看看你,白白從那麼好的大學畢業,到現在還沒個正經工作,連個女朋友都找不到!就連我都不好意思去幫你相親,你到底什麼時候能不去寫你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你是活在人間,不是活在你的幻想世界!”
“我懂了,就是你高中時候你那不學無術的表哥給你帶來的那些垃圾雜志害了你,我就說……”
“媽,我知道了——”陳樹皺了皺眉,像是忍不下他媽無休止的絮絮叨叨,重重地咬了咬牙。
“別再說了。”
這時他已經和葉一在一起半年了,但仍然不敢告訴他媽葉一的存在。
畢竟單潔從高中起就對他那“叛逆的前桌”意見很大。在她看來,女孩子就應該規矩又端正,最好是像薛寶釵那樣面面俱到的大家閨秀,這樣她才能放心把兒子給放出去。
“嘖,真是越大越不禁說了。我一沒打你二沒罵你,真心話還不讓講了?”單潔撇了撇嘴。
“首付那80萬我先幫你出了。”
“什麼!??”陳樹猛地一回頭,瞪大的眼睛里全是不可置信。
“不是……你哪來這麼多錢?”單潔只是個縣一中的小小教師,平時收入都微薄地可憐,怎麼能一下掏出這麼多錢來?
“我這麼多年好不容易攢的,供你讀書,供你上大學,最后再幫你墊個首付,車你就自己想辦法吧,從這以后,我真的不欠你什麼了。”單潔嘆了口氣,一向嚴肅的表情微微露出了些倦色,顯得蒼老了些許。
“不過事先說好啊,等你以后工作了這80萬可是要還給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