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橋上的名匾全是古體字,有些早已被雨水模糊銷蝕了。陳樹琢磨了半天,也分不清到底哪座才是“仙枝橋”,便只好一路走一路看,哪里有拍戲的跡象。
又走了一段,只見路旁的石柱上拴了根細細的紅繩,簡單地把橋圍了起來。表示著禁止無關人員進入。
陳樹的心忽然劇烈地狂跳了起來。
在他的印象里,薄林極少接古裝角色。除了前些年較為出名的《西河》、《浮屠塔》以外、便只有早年的冷門電影《靈金寺》了。
興許薄林的粉絲們都比較喜歡他的現代裝束,一致認為只有西裝才能將薄林的帥氣“展露到極致”。
但陳樹卻覺得穿上古裝的薄林更加有吸引力。
那烏黑的鬢配上秋水一樣的瞳,像是小時候手繪畫本中的瓷器美人,俊朗得不像此世中人。
他不禁抬頭看了看,發現前面那座橋似乎因為拍戲而被暫時封鎖了。陳樹只好上了離它最近的那座橋,趴在欄桿上小心翼翼地張望著。
一眼便望見了薄林。
大熱天里,那人穿了一身寬厚的玉白長衫,手上握著把道具折扇,閉著眼給自己扇風。他側著身子斜倚在欄上,長長的袖袍流水一般地垂了下來,仿佛酩酊大醉誤入凡塵的仙者一般,令人不敢褻瀆。
陳樹的眼鏡度數配得不太準,為了將薄林的面容看得更清楚些,還特意將整副眼鏡反了過來,滑稽地掛在鼻梁上。
那人應該看不到吧……
他猶豫地想。
不過一刻,橋上的人陸陸續續多了起來,甚至有人專門租了烏篷船停在橋洞里,隔著警戒線張望。
陳樹差點被一個抱著孩子的大媽給擠下去了,但他的眼睛仍一眨不眨地望著對面,露出了些連他自己都未曾發覺的癡態。
真奇怪。
他默默地想。
這麼好看的人,我為什麼沒有在第一眼看見的時候便喜歡上他呢。
隨著時間的推移,往橋上擠的人越來越多,甚至因為推搡而開始吵鬧了起來。拍攝組只好專門派了人過來管理秩序,趕走了一部分后來涌上來的人。
陳樹身旁的一個女孩恰巧是薄林的狂熱粉絲,眼看著那工作人員要將她拉走,便不甘地掙扎嘶吼著:“你別動我!我很早就在橋上了!”
見工作人員依然不撒手,她突然發出了一聲失控的尖叫:
“薄林!!!薄林!!!看看我——”
“薄林!!!我好喜歡你!!!”
聲音之洪亮,連對面橋上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站在旁邊的陳樹被她嚇了一跳,背脊冷汗直流,差點連眼鏡都扶不住了。
不會吧——
他低著頭,額上已經冒了幾滴熱汗,手指也緊張得蜷在一起,握得欄桿“喀嚓”作響。
這次來這里本就是偷偷瞞著薄林,本以為能隨便當個路人暗中圍觀一下,不料人還沒細看,就要被當場抓現行了!
過了好半天,陳樹才鼓起勇氣抬了頭。
沒事的,橋上這麼多人,就算看過來也不會認出他的。
結果好巧不巧,他一抬頭就對上了薄林驚異的眼神。
陳老師?
他看見那人的嘴唇一張一合,好像在反反復復地念著一個不可思議的咒語。
“陳老師?”
兩人站在兩座橋上,隔著一條河大眼瞪小眼,氣氛一時變得十分離奇。
身旁圍觀的人們一見那神仙一樣的人看了過來,頓時起了一陣歡呼,還有人吹起了口哨。
只見對面的導演朝薄林走了過去,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薄林朝他比了個“OK”的手勢,便轉身走到了橋頭。
臨走前,他復雜地看了陳樹一眼。
彼時的陳樹還屬于一種極度混亂的狀態,并未了解薄林眼底的深意。
不過從茫然到徹然,只需要幾分鐘的時間。
工作人員示意圍觀群眾安靜下來,導演舉了個板子,示意這幕戲可以開始拍了。
只見薄林飾演的那位白衣人牽了匹馬,緩緩地走到了橋中央。
一陣微風拂過,卷起了他雪浪一般的云紋衣擺。
他好似突然望見了什麼人似的,那雙漂亮的眼慢慢彎了起來,像浸滿了三月的春水,里頭盛了無盡的柔情與愛意。
一個紅衣少女戴著斗笠,慢慢出現在了他的視野里。
“這下決定和我浪蕩江湖了?”
她走到那白衣男子跟前,挑釁似地抬起了頭。
“王爺不做了?”
“不做了。”
“篡位不篡了?”
“不篡了。”
“那你也太沒用了。”少女笑了笑,故意用肩膀去撞他。
“我本就是個沒用的男人。”白衣男子笑了笑,順勢攬過少女的肩,俯下/身子逼近她。
“我心愛的姑娘說她還沒見過西川雪,正打算陪她去看上一看。”
“笨蛋,西川全是沙漠,一年四季都熱得要死,怎麼可能下雪,那是我騙你的!”
“那我也陪你。”
“西川下不下雪我都陪著你——”
“嘶——”
圍觀群眾興奮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只見那白衣男子低下頭,直接了當地吻住了少女的唇。
兩人依偎在橋上的畫面美得好似一幅畫。
陳樹睜大了眼,死死地看著橋上緊緊相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