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酸澀感涌了上來,那顆心卻不受控制地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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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沒事的。
只是在拍戲而已,你不是知道的嗎?
陳樹感覺一股涼意從腳趾一直蔓上了腳踝,像被小蟲子狠咬了一大口似的,又痛又麻。
雖然以前在電視上也有見過薄林的吻戲,但總歸不如現場版這般——
令人……震撼。
身后密密麻麻的人潮將他硬生生地堵在了橋上,讓他進也不是,退也不能。
只好眼睜睜地看著對面二人如神仙眷侶般,一紅一白親密地糾纏在一起。陳樹掌心一痛,忽然覺得手下的石欄有些燙人。
“天啊,那個白衣服的人好帥啊!”
“那個紅衣服的女孩子也好可愛啊!我看他們接吻簡直要少女心爆棚了!!!”
“是在拍戲嗎?啊!難道說?是在拍婚紗照!?”
耳邊不斷有細碎的聲音傳來,陳樹卻恍若未聞。他像個孤零零的異教徒一般,和周圍的雀躍歡喜格格不入。
“好——咔!”
導演心滿意足地結束了最后一幕的拍攝。
“兩個人表現得都很好,薄林就不用說了,小趙今天倒是有點超常發揮啊。”
那名紅衣少女的飾演者名叫趙鷺,是近日里名聲鵲起的小花之一。她長得并不算甜美可人,但眉目間總有一股女子獨特的英氣與颯爽,在拍武打與仙俠劇的導演中很吃香。
“嘿嘿,那可不,還是薄老師配合得好。”趙鷺摸著后腦勺不好意思地笑道。她本人性格也是大大咧咧的,屬于有一說一有二說二的類型,絲毫不做作扭捏。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剛才薄老師握著我腰的手,好像抖了一小下……”
“我真有這麼胖嗎!?”她轉過頭,佯作嗔怒地向薄林質問。
薄林正出神地望著橋對面,不知在想些什麼。聽見了趙鷺的聲音,便回過頭笑了笑:
“沒有的事。”
那人眼窩深邃,鬢發漆青。穿著那白衣,像西域上貢的瓷玉仙人似的,沒有一絲一毫的暇疵。近距離看去,更令人挪不開眼。
趙鷺望著薄林那近乎完美的臉龐,感覺臉皮有些發燙。
難怪師姐們叫我和薄林老師拍戲要當心。
原來是要當心這個……
“來來來,大家這兩個月辛苦了!全體人員都站到橋上來,大家一起來拍個收官大合照——”
“VV。”
薄林輕聲對身旁的助理鄭小棠說道。
“你去幫我跟著陳樹,悄悄跟在他后面,不要驚動他。”
他望著對面橋上那正跟著人群準備離開的人,眸色漸深。
“我等會回劇組換完衣服就馬上過來,到時候發個定位給我。”
鄭小棠跟了薄林許多年,算是唯二知曉他和陳樹真實關系的人之一。
“得,又叫我跑腿。”她白了白眼,但還是踩著高跟鞋,“嗒嗒”地快步走下了橋。
薄林抬頭望了望那逐漸聚攏成團的烏云,嘆了口氣。
這幕戲拍完之后,陳樹便跟著人潮一起離開了。
整個天空陰沉沉的,空氣中彌漫著悶熱的腥濕氣,有種山雨欲來的架勢。
因為剛才急沖沖出門的緣故,他連傘都忘在了民宿,現下只留了一個沒什麼用的雙肩背包。里面裝著一個手機、一包面巾紙、還有一個笨重的水壺。
周圍的人潮都往四周散去了,偌大的青石板街又只剩下了他一個人。
陳樹黯然地看了看手中那皺皺巴巴的門票,心里不是滋味。
除了熟悉的酸楚感以外,好似還多了幾分憤恨之情,像把小火苗似的在心里燒得“嗞啦”作響。
門票是有時限的,他不僅錯過了景點,還專門去仙枝橋眼巴巴地等了半個小時,誰知道那人——
“啪嗒——”
大滴的雨點從空中砸下,在凹凸不平的青烏石板上開出了一朵朵深黑的小花。
剛開始只是斷斷續續的雨絲,到后來就成了愈來愈密的雨線。平靜的水面蕩起了一圈又一圈的縠紋,將岸邊垂柳的倒影攪得支離破碎。
陳樹來不及傷感了,連忙將那雙肩包頂在頭上,邊跑邊張望著哪里有躲雨的地方。
民宿在北市,離這里還有一大段距離。南市大多是一些賣絲繡布畫的小店,整個攤位只容得下店主一人。陳樹臉皮薄,也不好隨便找一家店進去避雨,只好頂著包繼續跑。
又跑了一會,總算在橋邊見一個六角重檐小亭。
陳樹沖進去的時候,后背的短袖已經濕了大半,一大片透明的肉色明晃晃的,隱隱約約的腰線露了出來。
一個頭發花白的大爺正躺在一邊的木椅上休息。只見他穿了件白色工字背心,腆著個大肚子,上面還放了把扇風的蒲扇,也不知他睡熟了沒有。
陳樹小心地喘著氣,將已經濕掉的背包放到另一邊的木椅上,倚著柱子擦臉上滾落的水珠。
亭外雨勢漸猛,豆大的雨點跟冰雹似的,劈頭蓋臉地砸了下來。石橋、樓臺、遠山都化成白茫茫的一片霧,再也看不分明。
亭內只聞雨聲、風聲、還有……
他轉過頭,看見那老頭身旁的位置還擠了個小小的老式收音機,正和著風雨“咿咿呀呀”的輕聲唱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