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
蘇云司臉都嚇白了,直直地站起來,身上的書手中的筆嘩啦啦地掉在地上,也沒顧上去撿。
他跑過去,小心翼翼地從孟南手里拿出了破碎的杯子,好幾塊大玻璃嵌在掌心,細碎的碴子倒很少,應該是剛剛慢慢捏裂的,他都沒聽到聲響。
要是放在以前,孟南肯定不讓他碰碎玻璃,但現在孟南卻只是猶豫片刻,攤開手配合他清理傷口中的殘留。
蘇云司能給自己包扎,但孟南雙手鮮血淋漓,他擔心包扎不當導致傷口發炎潰爛,按下了呼叫鈴讓專業的護士幫忙包扎。
孟南攔了他一下,說沒必要,蘇云司沒有理他。
在等護士來的那幾分鐘,蘇云司坐在床邊,沒有看他一眼。蘇云司冷著臉的時候唇角是下抿的,臉上沒有一點表情,空白的,像停止運轉的程序,看上去冷漠得可怕。
他的繃帶染上了孟南的血,一氧化就變得銹紅斑駁,空氣中彌漫起一股腥甜的味道。
孟南雙手依舊平攤著,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一直保持著這個姿勢,也許只是因為蘇云司一直看著。
不一會兒,護士來了。
翻開的血肉看起來太過猙獰,護士問了一句怎麼傷的,兩個人沒有一個人回答他。
直到護士離開,空氣還是死一般地窒息。
蘇云司微垂著頭,前額的碎發擋住了眼睛,雙手以怪異的姿勢交叉著,他依舊不說話,卻和剛剛生氣的模樣有很大不同。
“小司……”
孟南蹲下來,單膝跪著,試探著摸了摸他的側臉。
蘇云司偏開頭,一言不發地躲過了。
“叔叔錯了,以后再也不對你兇了,原諒叔叔好不好?”
孟南自以為很擅長哄蘇云司,但其實僅限于以前蘇云司難過或者一個人孤單的時候,現在這種情況,他根本不知道怎麼哄。
慌亂中他只會說一些踩不到要點的空話大話,就像平時大人哄小孩一樣,畫個大餅等孩子慢慢啃,先把眼前的困境解決了再說,實在是沒什麼誠意。
但蘇云司卻忍不住紅了眼眶。
纏著繃帶的手試探著又來觸碰他的側臉,這次他沒有躲,任孟南輕輕撫摸著。溫柔的大掌像往常一樣安撫著他的情緒,卻比平時多了一分不應該出現在孟南身上的討好和期待。
蘇云司鼻子一酸,還是沒忍住掉了眼淚,哭起來悄無聲息的,只是時不時哽咽兩下,眼淚便涌出來打濕了臉頰。
“寶貝不哭啊,不哭……”
孟南心疼不已,修長粗糙的手指仔細地給他擦眼淚,好在繃帶是防水的,否則早就打濕完了。
手上那點小傷對于孟南來說不值一提,但心臟疼痛起來卻格外難忍,蘇云司哭得好傷心,每次看他這樣流淚孟南就心如刀絞。
他已經很久很久不叫蘇云司寶貝了,上一次大概還是十歲的時候,那時他不記得蘇云司的名字,在抱著他去醫院的路上為了安慰他,學著別人的媽媽叫了聲寶貝。
沒想到這次蘇云司一聽,竟哭得更厲害了。都說女人是水做的,孟南卻見識了男孩子也能有這麼多的眼淚,好像要把他的心都淹進去,侵蝕得千瘡百孔,慢慢地也溶成一灘酸澀的水。
等了好久好久,蘇云司終于哭累了,也消氣了,順勢就撲進孟南懷里,下巴尖上蓄積的淚滴打濕了孟南的肩膀。
“叔叔以后能不能不要捏杯子了……我很害怕……”
濃重的鼻音和哭腔,青澀的少年嗓音變得很沉,很沙啞。
“叔叔不是故意的,對不起。”孟南穩穩地抱著他,輕揉他的頭發。
蘇云司靠在他的肩膀上,心情非常糟糕。
眼淚并不能宣泄所有的情緒,孟南的安慰除了那聲寶貝也毫無作用。
慢慢地,他單手抱著孟南的脖頸,另一只手滑下去,修長的五指張開,不偏不倚地覆在了孟南柔軟的胸肌上。
孟南渾身僵了僵,卻意外地沒說什麼。
蘇云司伸手扯掉了孟南的發繩,半長的頭發散下來遮住后頸,癢癢地蹭在臉側,蘇云司捧著發尾仔細地嗅嗅,若有若無的青檸香縈繞鼻尖。
心情稍微好了一點。
孟南卻有些不適應,雙手不知道往哪放,也不知道蘇云司要做什麼。
“小司……”
“叔叔,我好累。”
孟南沉默片刻,摸摸他的頭,不再說話。
右手隔著棉質的布料突然很重地捏了一下,就像捏解壓玩具一樣,十分用力,柔軟的肌肉深深地凹陷下去,恐怕已經留下了指印,孟南咬咬牙,閉眼忍著。
很奇怪的姿勢,很奇怪的舉動。
可能是蘇云司壓力太大了。
“叔叔,你會討厭我嗎?”蘇云司揉著那團柔軟的肌肉,語氣卻顯得悶悶不樂。
“不會。”孟南忍著身體怪異的感覺。
“可是我今天沖你發脾氣了。”蘇云司眼眶紅紅的,“你不生氣嗎?”
“說實話……我很不安。”
蘇云司怔了怔。
又是這個詞。
“我生什麼氣?我還怕小司真的生氣了,以后都不理叔叔了呢。”
“不理你……又怎樣?”蘇云司的手慢慢往下,從衣擺下方試探著往上摸,“梨花巷又不止我一個學生,只要叔叔愿意,他們都會親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