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司……”
很凝重的語氣,一般孟南這樣和他說話,就是有什麼大事要講,希望他認真聽。
蘇云司習慣性地豎起耳朵,專注地看著他,近在咫尺的呼吸有節奏地撲在臉上,沒有人后退,仿佛這樣的姿勢發生在長輩和晚輩之間并不奇怪。
“以后我養你好不好?”
蘇云司愣了愣,忍著笑意說:“不好。我都這麼大人了,怎麼能靠叔叔養?以后我賺錢養叔叔還差不多。”
孟南卻沒笑,只是看著他,眉頭皺得很深,眼角細細的紋路也變得明顯起來,一向狠戾不羈的面相竟慢慢露出苦澀。
蘇云司也察覺到不對,但他沒有挑明。
當務之急是哄孟南開心。
“叔叔,我剛剛做了兩套試卷,都是滿分。”
“題特別難呢,老師說那兩年理綜拉分很大,我專門留著做的。”
蘇云司微微垂著眼睛,長睫撲爍,白皙精致的臉泛起很淺的一點紅暈,好像因為主動邀功有點不好意思,目光閃躲著。
孟南心里一動,手指不自覺地蜷縮了一下。
郁積的煩悶慢慢消散,蘇云司故意撒嬌,孟南沒道理還心情不好,只是心口的酸澀依舊明顯,他也恨自己以前沒有發現蘇云司不被父母愛著,可憐巴巴的,像雨天被打濕了紙箱的小狗。
“我們小司真厲害。”孟南雙臂一緊,突然把蘇云司摟進懷里,蘇云司怔住了,男人的體溫慢慢把他包裹住。
隔著柔軟的衣物,孟南放松下來,身上的肌肉其實不硬,卻很有安全感,這種保護的姿態類似于雄鷹,寬厚溫暖的胸脯給了雛鳥最初家的定義。
蘇云司抓住他的外套,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背,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卻還是盡力地安慰著。
“叔叔,院子里的玫瑰是不是開了?”
孟南回去得匆忙,沒有注意。
“大概還沒有,再等一兩個月吧。”
蘇云司期待道:“我想吃鮮花餅。”
“傻瓜,家里種的不是可食用的品種。”孟南臉色已經好了很多,“今年種些,明年四五月份就能給你做鮮花餅吃了。你要真的想吃,明天我就去便利店買。”
“我想吃叔叔做的。”
“那過陣子我去買點可食用的玫瑰。”
蘇云司蹭蹭他的頸側,說話帶笑:“叔叔對我真好。”
話音未落,沒等孟南說什麼,他又接著說:“我以后也會對叔叔好的。”
孟南卻揉了揉他的腦袋:“我對你好,并不是想要你的回報。”
“那叔叔想要什麼?”
孟南沒有接話。
他只是緊緊地抱著蘇云司,卻很小心地控制著力度,并不把他箍痛。
懷里的孩子長大了,曾經單臂抱起的小蘿卜丁已經長成了和他差不多高的大個子,卻依舊惹人愛,依舊惹人疼。
他想要,蘇云司就能給嗎?
別開玩笑了。
他自己都不知道該怎樣面對這份情感。
“叔叔什麼也不想要,只要你好好的,過得幸福快樂就行了。”
蘇云司靠在孟南肩上,心想,孟南的心愿真是太難實現了。
幸福快樂……就行了?
難道這是很簡單的事嗎?
叔叔真傻啊。
“我會努力的。”蘇云司閉上眼,聲音很微弱,幾乎聽不見。
但孟南聽見了。
他說:“你也可以不用那麼努力。”
孟南很有錢,花不完的錢,他家里的債孟南隨便拿一筆出來就能補上,只要他開口,只要他愿意。
可蘇云司不再說話。
他靠在孟南的頸窩,渾身熱烘烘的,被溫暖有力的臂膀抱著,太累,太困,不一會兒睡意就襲上來了。等耳邊呼吸慢慢平穩,孟南試著喚了聲小司,蘇云司半夢半醒地應著,尾音粘人。
孟南只好輕手輕腳地把人抱起來,穩穩地平放在床上。他幫蘇云司脫掉鞋,用盆接了點熱水給他擦身體,蘇云司很白,身上薄薄的肌肉勻稱漂亮,光澤卻不是特別健康。
柔軟的毛巾很仔細地擦過蘇云司身上每一寸未被繃帶纏住的皮膚,蘇云司睡著了,看不見那雙清澈單純的眼睛,孟南反而放開了很多。
蘇云司發育得很好,生機勃勃,甚至比他還要可觀。孟南只看了一眼,陌生的禁忌感充斥著他的感官,心跳不聽使喚,震得手指微微發麻。
過了一會兒,他幫蘇云司穿上另一套病號服,拿著換下來的衣服和內褲去衛生間,倒了些洗衣液仔細地洗。
衛生間里水聲嘩嘩,蘇云司慢慢睜開眼睛,臉上一片空白,沒有任何表情。
照顧病人……都是這樣的嗎?
叔叔總是健身,喜歡的應該是那種比較強壯的,更有男人味一點的身體吧,剛才臉都不紅一下呢,是因為年輕時見慣了嗎?
不滿意他的尺寸嗎?
對他的身體沒有興趣嗎?
還是說根本就不喜歡男人?
衛生間水聲漸漸小了,蘇云司郁悶地閉上眼,眉心微微蹙起。
孟南出來,換了身睡衣,把窗簾完全拉上,走到門邊把燈關了。
他的眼睛很快就能適應暗處,腳步很輕,走到病床邊掀開被子的一角。
病床不大,兩個男人一起睡當然會擠,但蘇云司今天下午因為這件事罕見地發了脾氣,孟南怕他明天早上又鬧,沒辦法,只能擠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