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嶺可以想見,如果他們年齡差距足夠近的話,所謂的“孩子”會做出更加可怕的事。
就如同金承業對簡少鈞做的事一樣。
為什麼所有的侍從堅持叫簡少鈞“簡少”,趙嶺想這應該不是老爺子的要求。
因為那位管家是唯一會叫簡少鈞“少爺”的人,而作為老爺子幾十年的管家,趙嶺想他不可能明知故犯。
那麼會這麼做的人的目的也顯而易見——提醒簡少鈞,你不是這個家真正的少爺,你只不過是一個養子。
既然這麼要求的不是老爺子,那麼要他們這麼叫的人里一定有金承業。
寄人籬下,仰人鼻息,這樣的日子趙嶺是數著過過來的,很多個日日夜夜里他都幻想著自己可以離家出走。天大地大去哪里都可以,反正這里也不是他的家。
所以此時此刻,趙嶺坐在簡少鈞的書桌前,看著書桌上懸空書架的一本本薄薄的課本,仿佛在彼時隔著一個大洋的兩個孤寂少年奇異地合二為一了。
趙嶺伸手取下來了一本課本,翻開第一頁就發現夾著一張對折的已經泛黃了的A4紙,展開一看發現是某一年的全年日歷。
日歷的前三分之二上的每一個日期上都被打了個叉,而所有的叉都停在了9月1日之前。
趙嶺算了一算年份,發現這個時間應該是簡少鈞18歲的那一年。
他雖然小學后就不在國內了,但趙嶺還記得每年的九月一他會背著嶄新的小書包帶著那一年最流行的文具盒,爸爸會牽著他的手送他去上學。
在他最久遠的記憶力,媽媽也會送他,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三人行就變成了兩個人。再到后來,就只有他一個人了。
將陳舊無用的回憶整理好放入箱底,趙嶺疊好那張紙,繼續往下看。
泛黃的書頁上寫著簡少鈞的名字,漂亮而犀利的字體,雖然比起現在顯得工整而稚嫩,但卻依舊賞心悅目。趙嶺嘴角噙笑,原來簡大律師也有青蔥年少的時候,就不知道那個時候他是不是也和現在一樣冷。
但當他翻到了第二頁時,唇邊的笑意瞬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有著漂亮字體的背面被人用畫了一個巨大的叉,右邊目錄的位置被人用丑陋的字體寫著“野種”。
趙嶺的手指將陳舊的書頁捏出了紙頁,嘩嘩地響動就像是他眼中火焰憤怒燃燒的聲音。
“輕點,這書可絕版了。”
趙嶺猛地回頭,發現簡少鈞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自己的身后,單手插兜,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
“金承業干的?”
“大概吧。”簡少鈞不在意地笑了笑,“捉賊拿贓,我當時年紀小,工具不夠沒捉到現行,不過有這麼丑字跡的大概也非他莫屬了。”
“他太過分了。”趙嶺的腮幫子因為咬牙繃得很緊,“都沒人管管嗎?”
“老頭子總覺得虧欠他,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簡少鈞輕撫上趙嶺的手背,拍了拍,“都過去了。”
趙嶺用力閉上雙眼,他眼前仍能出現昨晚金承業趾高氣昂的臉,用極低的聲音道:“過去個屁,他不覺得自己有錯過。”
“我也用不著他覺得自己有錯。”簡少鈞慢悠悠道,“他遲早會為自己說過的這些話而后悔的。
”
趙嶺飛快地過了一遍書頁,他沒有一頁頁翻開看,但即便這樣仍舊能夠看見書頁上用著明顯不屬于簡少鈞的馬克筆圖畫著。
不等趙嶺的翻開仔細看看那些馬克筆字跡都寫了什麼,簡少鈞伸手將書從他手中抽出:“沒什麼好看的,不想看看我小時候的照片?”說著,從更上一層的書架上取下了一本相冊。
相冊很薄,趙嶺一直覺得自己小時候的照片已經夠少了,沒想到簡少鈞的更少。
更準確的說,這是一本生日相冊,除了第一張是滿月照外,其余照片右下角的時間都寫著11月2日。
第一張照片的相紙已被時間的光影覆蓋,泛黃的照片上作為嬰兒的簡少鈞被一個女人抱在懷中。
雖然鏡頭沒能捕捉到她的五官,但趙嶺依然能覺得她是一個面容姣好的溫婉女人。
照片拍到了一些塑料桌椅的邊角還有白色蕾絲的沙發罩,就像是那個年代絕大部分的普通人家,趙嶺能夠確定這應該不是在金家。
第二張照片是簡少鈞周歲的時候,一個男人的手牽著簡少鈞,而簡少鈞則是在磕磕絆絆地學走路。
第三張照片是兩歲的時候,還是那套陳舊的家具,臉頰胖乎乎的簡少鈞正認真地合攏小手,正對著只點了一根蠟燭的蛋糕認真許愿。而照片拍到了一對男女的側影,只是拍虛了,不那麼真切,看不出他們的面容,女人入鏡的部分更多,高高隆起的小腹顯示她正在孕育著一個新生命。
第四張照片是簡少鈞六歲的那年,他面前有一個很大的蛋糕,但已經沒有嬰兒肥的小臉卻沒有絲毫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