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這忙得暈頭轉向的時候,鐘姨在一個做完早飯的清晨,躊躇了半天還是告訴了齊泠一件事情。
“齊先生,那個正式合同……”
齊泠被提醒了一下,才發現自己是忙暈了,竟然忘記了鐘姨合同的事情,不知道為什麼,龔洋的公司也沒有來聯系他。
“不好意思,我最近有點忙。”他歉意道,“我們先簽訂十個月的可以嗎?”
鐘姨卻沒有立刻回答,齊泠耐心等了一會兒,不禁斟酌問:“是對價格有什麼不滿意嗎?”
“不是不是,”鐘姨連連搖頭,終于吞吞吐吐說出自己的事情,“是這樣的,我老家出了些事,需要我回去,我可能是要辭職了。”
她說話的時候一直用手攥著圍裙,很緊張的樣子,齊泠一直以來的形象雖然是親和,但是鐘姨在他面前總是生出自慚形穢的感覺,因此現在根本不敢看齊泠。
齊泠非常意外,他知道鐘姨龔洋的家政公司的地位,有點相當于臺柱子,如今竟然要走,看起來沒有轉圜的余地,龔洋沒有和他聯系,說不定也是沒有得到消息。
這樣子估計就是心意已決,齊泠也明白了鐘姨擔心的是什麼,她大概是怕他因為她違反事先商定好的合同,因此拒付這段時間的錢。
齊泠和鐘姨笑了笑,“應該是很重要的事情吧,其實可以早些和我說的。你和你的公司那里說過嗎?”
“還沒有,我現在只有您一個雇主,以前想要休假都是自己先和雇主溝通好的,我想著這次也一樣。”鐘姨看齊泠的態度還是很好,難免生出幾分感激,她這段時間也隱約聽說了出的事情,本來她也打算好要等齊泠忙完這段時間再走的,可是她老家那邊催得很急,說她老大不小了,一定要她回去結婚蓋房子。
齊泠點點頭,面上不顯,心里卻是嘆了口氣,鐘姨做飯真的很好吃,走了的話,不知道下一個找來的,還能不能這麼合心意。
“如果公司那邊不放你走,我可以幫你說幾句,所以你是什麼時候走?”
齊泠又隨意寒暄了幾句,送走鐘姨,他今天要去看墓地,外婆比較信風水,所以還找了一個大師,囑咐齊泠一定要接上人家。
大師住在郊區,開車的路程很遠,齊泠今天起來的就比平時還要早一些。
出發之前齊泠收到了徐博的消息,提示他又可以來產檢了。
齊泠回過切出界面,隨手往下翻了幾下,意外看到了余恪的聊天框。
被壓到非常下面,上面是各種亂七八糟的聯系方式,風水大師、殯儀館工作人員、花圈銷售等等,相比起來余恪的頭像在一群醒目的店名稱中就格外明顯。
齊泠看了眼上面的日期,上次聯系竟然已經是在一周前。
余恪應該是有點生氣。
齊泠抿了抿唇,還是沒有選擇聯系,開著車去接風水大師。
是怎麼知道余恪生氣的呢?沒聯系是一回事,主要還是那天余恪陪著來醫院的時候。
齊泠告別的時候,余恪似乎想要安慰他,但是沒有想到合適的話語,就說了一句類似于「轉世投胎」的理論。
是他非常不對,齊泠回憶起來也感覺自己莫名其妙,似乎就是被這句話踩到了痛腳,他和余恪說「他不信這種東西」。
后來余恪不理解齊泠怒氣的原因,兩人拌嘴之后就不歡而散。
一不聯系就過了那麼多天。
齊泠知道他沒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緒,因為那個時候他滿腦子都是,既然活著注定就會死亡,還不如一開始就不要出生的極端想法。
簡而言之,他又想要打掉孩子。
卻又被余恪這麼一套「投胎」的安慰,頓時直接發泄出來。
齊泠現在想想都覺得自己做得不對,他沒有拉不下臉道歉的想法,因為前幾天忙得焦頭爛額,他根本沒有萌生出這個想法。
甚至連余恪是不是也生氣了都沒有意識到,現在陡然發現他們五天沒有聯系了,才恍然過來。
大概是太累了。
齊泠轉彎的時候聽到了導航的播報,還有8公里,他隨意往手機那側瞥了眼,卻透過車窗看到一輛大型卡車以一種剎不住的速度,沖過來。
受到撞擊的時候,齊泠看到世界天旋地轉,玻璃都撲面而來,安全帶死死拉著他,緊接著就是空白。
希望通知的不是外婆。
如果他因為意外死去,那麼孩子肯定也活不下來,上次產檢的時候,徐博給他看了片子,從一個完全看不見的胚胎,已經變成了片子中肉眼可見的一團。
明明還猶疑不定要不要打掉,現在為什麼因為他無法誕生而遺憾,太說不通了。
齊泠徹底失去意識前,最后想到的事情是,應該給余恪發個「早」的。
——
鐘姨的辭職沒有她自己想象中的順利,齊泠知道她對公司的重要性,幾乎是有意打造成的一個招牌,但是她一直樸素覺得自己只不過是干得好所以可以賺到錢。
她再三和經理說過,雇主齊泠已經答應的時候,經理還是沒有松口,表示要聯系老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