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袍上的蟒獸猶如活了過來,猙獰地望了宴云何一眼,叫他不由蹙眉,聲音都抬高了幾分:“不是你想的那樣。”
游良喜歡擠兌他:“是是是,宴大人最是守身如玉,是我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說罷,游良亦順著宴云何的目光,往前瞥了眼:“宴大人,若是有鐘意的還是快點娶回家。別總是盼著那些娶不著的,盡早放棄吧。”
宴云何本來就困倦,被游良這一番話給弄的眉心皺得更深了。
哪些是他娶不著的?
又或者說他想娶誰?這事他怎麼不知道呢?
第八章
無視游良的話里有話,宴云何撐著疲憊熬過早朝。
朝堂之上,各方人馬唇槍舌劍。在成景帝的廣開恩科,提拔寒門后,局勢早已不是元閣老的一言堂。
宴云何勉強打起精神聽了會,目前爭論之事,乃是距離京都不遠,地處黑嶼亂山的云洲,現下匪患橫行。
按理說匪患較為嚴重的,皆是遠離京都之地,天子腳下,又是從哪冒出來的流寇?
各地皆有衛所,亦有兵力駐防。匪患定是到了很嚴重的程度,才令知縣上書求援。
雖不知成景帝會任命哪位武官帶兵剿匪,但畢竟是很好的立功機會,一時間各方勢力,皆是爭的頭破血流。
散朝后,宴云何拒絕了游良的邀約,直奔府邸。
今日無需他在宮中當值,又或者說自從軍中飲酒事件一出,他暫時失去了御前伴駕的資格。
回府囫圇睡了個覺,被宋文叫醒時天還未黑,皇城司的人已到府內。
如他預料那般,趙祥死了,在其名下的別院中上吊自盡。
他身為工部侍郎,以職牟利,走私軍火。軍器監那丟失的三百件火銃,都是他所為。本應該及時補上疏漏,不料被人發現,趙祥在害怕地逃匿后,自知犯下大錯,于是畏罪自盡,這是遺書所言。
宴云何雙手擱于膝上,指腹輕敲:你們找到趙祥時,那所別院還有什麼人?”
“只有四名仆從。”親事官答道。
宴云何:“沒有女人?”
“并未發現。”
宴云何若有所思:“你們去查萬花樓一名叫梁音兒的,把她何時進的萬花樓,進樓前是何身份,進樓后又同哪些人來往,都查清楚。”
說罷,宴云何又問:“之前讓你們查的碼頭,有線索嗎?”
走私軍火必要運輸工具,趙祥升任工部侍郎之前,曾任都水清吏司郎中,負責河防船支,他選擇走水路的可能性極大。
親事官聽到這里,立即道:“大人所料不錯,趙祥果然在碼頭造有私船,私船運輸不記明帳,兄弟幾個好不容易才打聽到,最后一批船開往云洲。”
宴云何面色一沉,這熟悉的地名,今天早上才剛剛聽過。
若是火銃被運到云洲,落進山匪手里,衛所那點兵力又如何打得過。
便是京城派兵剿匪,對上裝備火銃的流寇,怕也要損傷慘重。
普通流寇如何能有這通天手段,從京城工部侍郎手中購買軍火,其中必然有人相助。
這事真是處處都透著不對勁,云洲之亂,定有內幕!
“不行,此事須得立刻告知陛下。”宴云何道。
親事官領命而去后,宴云何便喚來侍從,換上官袍。
已到用膳時間,宋文剛傳膳進來,便見宴云何衣服都換好了,他看了眼天色:“時間不早了,陛下應該不會傳大人進宮了吧。
”
話音剛落,便有內監前來,成景帝召他入宮。
御書房中,成景帝正背著手在賞大家名畫。在其展露鋒芒前,成景帝愛好甚廣,可以說只要在京中能玩的花樣,沒有成景帝不會的。
馬球投壺,蟋蟀斗雞,早年宴云何能與成景帝玩得好,也有這方面的原因。
宴云何跪下行禮,成景帝頭也不回:“朕打算派你去云洲。”
早上還在朝堂爭論不休的好差事,就這麼輕飄飄落到他頭上。
要是今日沒有查到那批火銃的下落,宴云何還真會以為這是個“好”差事。
成景帝沒聽到宴云何的回答,饒有興致地回頭:“怎麼,愛卿不愿意?”
“臣不敢,臣領命。”宴云何拱手道。
成景帝笑道:“左右趙祥的案子已經結了,等你此去剿匪有功,朕才能力排眾議,讓你回神機營。”
“趙祥之案仍有疑點,陛下還請給臣一些時間,臣定能查得水落石出。”宴云何道。
時間實在太少,通過被改動過的卷宗查出萬花樓這條線實在不易,而且宴云何的直覺告訴他,事情不如表面上那般簡單。
成景帝擺擺手:“隨你,不過朕提醒你一句,云洲之行不容有失,況且此次同你一起剿匪的,還有一人。”
在很多事情上,成景帝并不給這位名義上的嫡母,姜太后的面子。不過這次他顯然給了,還給得不少。
不知是不是張正與宴云何接連出事,成景帝終于知道讓步。
前往云洲剿匪的不只有宴云何,還有虞欽。
從御書房出來,天色已經徹底陰了下來,風雨欲來。
內侍撐起傘艱難地擋在了宴云何的頭上,小太監身量較矮,為宴云何打傘頗為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