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趙祥果然留了一手,將每一筆火藥的去向、數額,時日都記得清楚。
梁音兒身上的是副本,原冊被趙祥攜帶在身,已在“自盡”身亡那日消失得無影無蹤。
趙祥在贖出梁音兒后,便讓梁音兒躲了起來,把賬本交給了她,并命令除非見到皇城司的令牌,不然誰也不要給。
趙祥猜到自己偷換火銃一事,會引來朝廷注意。
火銃涉及神機營,神機營提督如今又是陛下心腹宴云何,成景帝定然會派人下來追查。
而他正是要將這個賬冊交給陛下,除了皇城司,大理寺、錦衣衛皆不可信。
方知州立刻翻查起賬冊,上面可疑的數目,早已被趙祥用朱筆勾出。
宴云何愈發覺得可惜:“要是沒有趙祥,事情不可能這麼快就能水落石出。若他還活著,說不定也能將功贖罪。”
方知州看了幾頁后,面色卻愈發難看,他當即起身:“我要進宮面圣。”
才走出幾步,方知州又繞身回來:“你這些時日低調些,云洲已經傳來了你失蹤的消息,還沒確定死訊。”
“你娘親那邊我已經讓人遞過消息,她這幾日會以病為由閉門謝客。”方知州迅速道:“在事情水落石出前,你還不能活。”
宴云何頷首道:“懂了。”
方知州嗯了聲:“明日你去點心鋪拿你的新身份。”
待方知州匆匆離去后,宴云何找到陳青。
原來方知州讓人帶他到了書房,令他將剛才的口述一五一十地寫下來。
這事涉及面太廣,越少人知道越好,這才出現了陳青得親手寫自己口供的情況。
陳青本就不擅書寫,一見宴云何進來,立刻苦著臉道:“大人,口供當初我不是已經給過你一份了嗎,怎麼還要寫啊!”
那時陳青向宴云何投誠,以求保下整個青衣幫,宴云何也讓他寫了份口供,簽字畫押,還要走了青衣幫二幫主周然記下來的賬本。
可惜青衣幫作為中間人,只負責劫貨送貨。
除了時間地點,上線是何人,下線是何方,皆不清楚。
那份口供宴云何已經讓隱娘的烏鴉,連帶著他的書信一起送回了京城。
很顯然,成景帝并不滿意這份口供。
宴云何接過陳青的筆:“你來說,我幫你潤色。”
陳青自認為是個莽夫,見宴云何竟寫得一手好字,不僅目露佩服:“大人,你這字真不錯,跟周然買來掛墻上的字畫,也沒什麼兩樣。”
宴云何笑笑:“我這字不行,我認識一個字更好的,我受過他的指點。”
說完后,宴云何的笑容便淺了些許,沒再繼續往下說。
陳青沒有眼力見,還在夸贊:“都能指點你,那得多厲害啊,現在是不是也當了大官了?”
宴云何悵然一笑:“大官?也算吧。”
那時候東林書院,誰不覺得虞欽未來可期,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大才。
但這一切都在那個冬日,隨著先太子在牢中自盡,戛然而止。
成景帝如今推行的諸多政策,都是當年先太子拼命打下的基礎。
先太子祐儀,為人寬仁,師承虞長恩,體察民情,所行所為皆為江山百姓。
當年藩王之亂,虞長恩鎮守京師,還是世子的佑儀親自率兵抗敵,殺敵無數。
現下宮中的成景帝,年幼時因母妃早逝,宮人怠慢,險些死于傷寒。
亦是太子祐儀暗中照料,后來又托當時德妃將成景帝接到身邊撫養。
當然,這都是宴云何后來從成景帝嘴里得知的。
也是因為宴云何無意中發現,御書房里竟藏有先太子的畫像,這才知道當年之事。
成景帝提起這位兄長時,唇邊總是溢著淺笑。
宴云何至今都記得自己看到那幅畫像時,有多吃驚。
并不是因為成景帝竟然私藏先太子年輕時的畫像,而是他發現先太子原來和虞欽竟有七分相似。
宴云何自然是見過先太子的,但那時候太子和虞欽差了十多歲,將近一輪。
加之后來先太子已開始蓄須,他一直不覺得虞欽跟太子有多相似。
如今猛地一看太子年輕的畫像,才驚覺二人的面貌確實相似。
世間之事,總是有萬般巧合。長相相像之人,亦不少見。
只是虞欽竟然和先太子撞臉,實在讓人浮想聯翩。
好在成景帝立即察覺出他的所思所想,難得多解釋了一句。
虞長恩的夫人王氏,確實與先皇后沾點關系。一個直系嫡女,一個旁系庶女。
王氏所在的旁系遠離京城多年,跟本家少有來往。
王氏早逝,虞長恩來京城就職時也甚少提起此事,于是鮮有人知。
宴云何看著畫像,聽著成景帝難得說了那麼多話,不由道:“看來陛下當初也很好奇,才會查得這麼清楚吧。”
成景帝笑容不變,轉日宴云何便留在神機營辛苦練兵,為自己的多言付出了血淚代價。
……
第二日,宴云何去點心鋪領自己的新身份,瞪著紙上的文字,他再三同掌柜確認:“你確定這就是你們上官給我的新身份?”
掌柜面無表情點頭。
宴云何把手中的紙用內力碾成粉末,轉身出了點心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