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云何笑而不語,從口袋里拿出了一張銀票,推了過去。
隱娘瞬間眉開眼笑,收下銀票:“三天內就給你打聽好,連那里有幾塊石頭都給你查得一清二楚。”
宴云何伸指點在其中一處:“這個懸崖下有個石臺,人就算摔了下去,也能僥幸留下一條性命。”
“我需要你查一下另外兩個地方,是否有類似這個懸崖上…… ”他沉吟了一會,才找好了措辭:“絕處逢生地方。”
隱娘收人錢財,替人辦事,當下說了句明白。
此事一了,宴云何就找到了方知州,要來記錄虞欽近年事跡的卷宗。
不是他不想要全部,而是皇城司對所關注的人,記錄的事情過于繁瑣,他只想知道,虞欽這些年究竟做什麼去了,好歹一個錦衣衛都指揮使,怎麼能窮成這樣。
還有就是……到底哪來的小姑娘!
方知州正好要去點心鋪,就把宴云何一同捎上。
他倆都走了,游良自是不好繼續留在方府,三人一同出門,分道而行。
宴云何看著游良的背影,問方知州:“你能瞞到幾時?”
方知州沉穩道:“能瞞一天是一天吧。”
點心鋪下,皇城司京城總部,方知州一進去就被數個親事官包圍。他直接讓人帶宴云何去調出虞欽近年來的文書。
內容應該是精簡過的,沒有宴云何想象中的那麼嚇人。
宴云何翻看著那些記錄,發覺虞欽只要進宮之后,記錄便會停止。
這太奇怪了,他以為在宮里,皇城司更該無孔不入。
還是說為避免窺探陛下行蹤之嫌,宮里不會有皇城司的人?
宴云何抱著疑問又翻了幾頁,發覺虞欽的生活,堪比苦行僧。
每日下值后便會回府,跟旁人幾乎沒有來往,獨來獨往。
逢年過節,也就去街上吃碗湯面,然后歸家。
記錄的內容平鋪直敘,宴云何卻看得津津有味,很快他就看見了真正讓虞欽變窮的原因。
原是自虞長恩在京城做官以后,便一直資助著慈幼莊里的孩童。
虞長恩為官清廉,銀兩有限,資助的孩童并不多。
后來虞欽的母親林芷嫁入來后,知道授人予魚不如授人予漁。
專為慈幼莊開設了數家商鋪,從商鋪賺到的錢,繼續供慈幼莊。
孩童們長大后,如果想找營生的活,也可以進入這幾家鋪面。
這件事在虞長恩過世以后,便由虞欽接手過來。
但虞欽顯然并不擅長管理這些商鋪,營收很不理想。他便拿自己的俸祿,以及宮里得來的賞銀,繼續填這個窟窿。
又翻過一頁,發覺虞欽本想收養一個只有六歲的小姑娘,后又不知為何,放棄了收養,轉而為那個小姑娘尋了對沒有子女的夫婦。
難道送桃花的小姑娘,就是這個小姑娘?
宴云何按著額頭苦笑道:“虞寒初,你竟然讓我吃了個孩子的醋!”
第四十三章
隱娘是深夜進的宮,她換上女官服,于暗處像一道影子,正如她的名字,成景帝欽賜。
她轉眸看了眼前方的小太監,笑道:“嚴公公,別來無恙啊。”
嚴公公轉過頭來,那是張平平無奇的臉,容易叫人記不清五官。
但隱娘覺得,這是因為嚴公公總低眉順眼。
若嚴公公愿意抬起頭來,旁人就會立即發現, 他那雙眼生得極好,眼尾上鉤,目似點漆。
長得倒很符合她的喜好,但隱娘可不敢碰嚴公公。
倒不是嫌棄對方凈了身,而是她身為皇城司情報官,自然知道眼前這人可不是什麼好招惹的小太監。
隱娘見過嚴公公殺人,只有那時這雙眼才會靈動起來,染上笑意,這人是真的很享受親手奪人性命。
狹長的宮道上,緩慢步來一人。
嚴公公站定,彎腰行禮。隱娘隨之往暗處一退,打量來者。
那人穿著紫色飛魚服,手中提著盞燈,燈照亮臉的那刻,隱娘微微一怔。
等回過神后,她便立即低下頭來。
嚴公公輕聲道:“虞大人,可要安排一個人送你出宮?”
虞欽聲音冷淡:“不勞煩嚴公公。”
只是擦肩而過,隱娘忽地察覺到了什麼,側眸掃了眼虞欽的腰間。
是她看錯了嗎,虞大人腰上的玉佩,宴云何好像也有一枚。
隱娘能被成景帝重用,自有她的本事在,其中最為出色的,便是她的過目不忘。
她并不懷疑自己的記憶,何況那玉是宴云何時常佩在腰上。
不過這天色太暗,瞧錯了也不一定。
還未收回目光,紫色衣袍下擺微停,蟒紋轉了一圈,袍上那雙獸目直直對上隱娘。
隱娘咬了咬牙,暗恨自己目光過于明顯,這宮里個個都是人精中的人精,怎會感受不到旁人注視。
“這是?”虞欽出聲問道。
嚴公公仍是那張恭順的臉:“陛下傳喚的司簿女官。”
虞欽目光久久停留在隱娘身上,似乎精準地將隱娘藏在暗處的臉,看得分明。
嚴公公對此視若無睹:“大人若無他事,奴婢便帶人下去了。”
“姑娘長得像我認識的一位故人。
”虞欽低聲道。
隱娘惶恐地低下頭,沒有回應,也不該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