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景帝手里慢條斯理地撥開一個橘子,取出一瓣放進唇里。
聽到虞欽出現在祁少連府外時,也沒露出絲毫情緒變化。
反而是聽見宴云何同隱娘說的那番話時,才低笑出聲:“這是借著你沖朕發脾氣呢。”
隱娘猶豫再三,還是道:“宴大人說得也沒錯,他要是真有其他心思,何必跟太后作對。”
成景帝將剩下的橘子,放到了隱娘手中。
隱娘乖乖接過,吃了一瓣,被甜得牙都疼了。
她始終無法理解成景帝為何能吃下這麼甜的東西,這人是沒有味覺嗎?
成景帝慢聲道:“朕不缺忠心的人,只缺有用之才。淮陽戰功赫赫,治理軍中貪污也頗有成果。只是我對他的期望,遠不止于神機營。”
這是隱娘第一次聽到成景帝對宴云何的評價,竟然如此之高。
不過緊接著,成景帝語氣一轉:“感情用事者,最易出紕漏。”
隱娘心頭緊懸,她好似聽懂了成景帝的潛臺詞。
成景帝輕聲嘆氣:“多少年才出一個祁少連,朕等不及了。”
“所以朕為他備了一個磨刀石,若是效果不錯,寒芒出鞘之日,便是淮陽重獲新生之時。”
隱娘聽得似懂非懂,成景帝也沒解釋,而是將一顆新的橘子放到了她手里:“兄長雖好,但白茵已經死了。”
“從前便只有朕護得住你,現在也一樣。”成景帝不緊不慢道。
隱娘握緊了手里的橘子:“謝陛下賞賜。”
……
宴云何坐在方府里,看著手里的在摘抄下來的供詞:“吳王真是這麼說的?”
方知州沉重點頭:“他現在到處攀咬,恨不得將所有人都拖下水,尤其是……還提到了當年東宮謀逆案。
”
宴云何眼神漸冷:“都說了什麼?”
“吳王說太后和陛下都是當年陷害東宮的始作俑者,太子佑儀就是被這二人合謀害死,罪魁禍首穩坐朝堂,他是為先太子報仇,是替天行道。”方知州說道。
宴云何用將那張紙用內力震得粉碎:“那時陛下才幾歲,真是胡言亂語!”
方知州沒有說話,宴云何同樣陷入沉默。
他們都知道,還是十歲的成景帝或許不能做到,但撫育成景帝的人,是位至四妃之一的德妃,確實很有可能會跟當時的姜后聯手。
吳王所言,或許真有其事。
只是在成景帝登基后不過幾年,德妃就已病逝。
事情都過去多年,連成景帝想要翻案都如此艱難。
要是成景帝知道,被自己視作親母的德妃,當年也有可能也參與了謀害東宮,心中會作何感想?
不過這也不是宴云何該關心的事,他即刻站起身:“讓我去會一會吳王,我倒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瘋了。”
方知州露出了為難的神情:“自從他開始胡言亂語,陛下就不許任何人入內,連士兵都只能在外看守。”
宴云何不解道:“陛下這麼做不是更加落人口實?”
見方知州面色有些微妙,宴云何問:“陛下還做了什麼?”
“還斷了水和糧。”方知州道。
宴云何神色微變:“多久了?”
方知州:“將近兩日。”
成景帝難道是想要活活餓死吳王,在對方說了這種話的情況下?成景帝為什麼要這麼做,是怒極攻心,還是另有緣由?!
不過很快他就意識到了重點:“現在牢里除了吳王,一個人都沒有?”
方知州頷首,宴云何猛地站起身:“不好!”
天牢。
這里向來只關押朝廷重犯,按理說王爺犯罪,最嚴重莫過于圈禁宗人府,終其一生不可出。
吳王有想過,事情敗露自己有可能會死,但成景帝不會殺他,也殺不了他。
小皇帝連自己的位置都坐不穩,哪還敢碰他?
吳王進來的第一日時,還這般想著。可是當身邊的守衛離開,再也沒有飯食進來時,他卻感到了害怕。
他好像被遺忘在了這里,要被活生生耗死。
吳王喉嚨啞了,聲音也氣若游絲:“有沒有人,快來人啊,你們這群蠢貨,要是本王死了,你們才是真沒活路了!”
但很快,他連喊人的力氣都沒有了。
這時響起了一道腳步聲,吳王欣喜地撲了過去,他將手直直地伸出欄桿:“水,快給我水!”
一道清涼的液體倒在了他的手上,吳王手接不住太多,撒了大半,但他也不在乎,仔仔細細舔著手上剩余的水。
但是只有一點水,根本緩解不了他的干渴。
他再次將手伸了出去,這一回那人卻沒有再倒給他。
后知后覺地,吳王發現了不對。
來人一身黑色披風,頭戴兜帽,看不清模樣,身上未著士兵所穿的盔甲。
吳王迅速地收回手,成功地躲過了對方揮下來的金刀。
他雙手撐地,往后狼狽地躲開:“想殺我?是誰派你來的!”
那人不出聲,只用金刀劈向鎖鏈,一下未成,便再次抬手。
還未劈下第二回 ,攻勢就被擋住了,宴云何氣喘吁吁地用劍擋住那刀,用力挑開。
他閃身擋在那人身前,壓低聲音,又驚又怒道:“你是不是瘋了!”
他緊緊盯著面前的人,那人有著一張平平無奇的臉,但那雙眼睛,宴云何卻認得一清二楚。
無論虞欽扮作什麼模樣,他都能認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