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沒有說話,只是沉默地望著他。
宴云何突兀地笑了起來,只是笑著笑著,眼睛突然紅了:“原來如此,難怪你昨夜…… ”他頓住了話語,沒再繼續說下去。
只因再說下去,便是自取其辱。
虞欽突然對他妥協,陪著他吃酒游街,他還以為是虞欽對他有情。
結果只是因為后來要做的事情會牽連到他,也可能是場讓他封口的美人計。
他無法理解,為什麼虞欽在被他阻止后,還是這麼執迷不悟。
兩人相隔不過數步距離,卻好像咫尺天涯。
“你是不是認定了,我不敢將那晚是你的事告訴他人?”宴云何啞聲道。
“虞大人,我會一五一十告知陛下。”宴云何轉過臉去:“因為你對我來說,沒有這麼重要。”
重要到令他不忠不義,明知道可能是虞欽殺了吳王,卻始終隱瞞著不敢透出分毫,還是想著……護住他。
第五十七章
虞欽朝宴云何邁了一步,他臉上瞧不出任何情緒,就像宴云何的話語,沒有觸動他分毫。
“你的確不該隱瞞。”虞欽冷靜道。
宴云何不可置信地望著他,手狠狠扣住身旁的桌角,幾乎將那方木料碾得粉碎。
這一句話將他這些時日的猶豫不決,瞻前顧后,都變成了一場笑話。
而虞欽則置身事外,只遠遠地說一句,你的確不該隱瞞。
從來深陷局中,都只有宴云何一人而已。
事已至此,只能盡力找補。
虞欽出現在他府中,想來不會無緣無故,他繼續浪費時機,糾結情愛,那才是真的愚蠢。
宴云何松開了桌角,攏起微麻五指,手握成拳:“大人這般篤定,看來就算我提前稟報陛下,也無法給大人定罪。
”
“吳王案最多不過五日便會告破,你不必過于擔心。”虞欽望向宴云何微抖的右手,那處掌心早已一片深紅。
宴云何將手背到身后,幾乎是瞬息間,他便冷靜下來,大腦飛速運轉:“你們已經找好替罪羊了?”
虞欽不置可否,也沒對宴云何那句你們予以糾正。
宴云何不疾不徐地逼近虞欽,目露不解:“虞大人,我實在想不明白,殺了吳王對太后來說有什麼好處。若是為了折掉我這個馬前卒,為何不留牢中獄卒一命,再留些與我相關的線索,那這個局做得才算圓滿。”
他抓住了虞欽的腰帶,上面空空蕩蕩,一件配飾都沒有:“我贈你的那枚玉佩,足以用來栽贓嫁禍。”
虞欽垂眸不言,宴云何沒想過能輕易撬開他的嘴。
“還是說,殺吳王并非太后懿旨,而是你勾結他人,謀害親王?”
虞欽將腰帶從宴云何手中抽出:“看來宴大人總算是打起精神了。”
宴云何咬牙笑道:“多虧了虞大人的美人計,真是令在下幡然醒悟,醍醐灌頂。”
“不管你信與不信,我從未想過要害你。”虞欽望著宴云何道。
瞧那模樣,好似的確真心,宴云何回道:“大人此前千方百計留我性命,的確瞧著不像有害我之心。”
“不過虞大人,若你當時真的殺了我,恐怕你也無法獨善其身吧。讓我猜猜,太后令你將我除去,不過只是一個借口,你應該也能猜到這道懿旨背后的兇險。”
宴云何伸手撫過虞欽的臉,掐住下頜,逼迫對方看著自己:“如果我真死了,你的命也徹底地捏在太后手里。
所以這才不得不出此下策,置之死地而后生。”
“走私案折了一個工部侍郎姜尚,太后元氣大傷,錦衣衛便不宜再動。不管她有多想將你換下,在沒有找到合適人選之前,她都不會動你。”
宴云何望著虞欽的臉,看那薄涼眉眼,美得驚人。
多少人都折于這般容顏之下,卻不知越美的事物,越不該碰。
“大人真是好計謀,這些時日在我面前裝得真好,扮得真像,萬花樓的姐兒敷衍恩客的戲碼我見得多了,但她們都不及大人的萬分之一。”
他說了這麼多,也只有最后一句,終于激怒了虞欽。
對方猛地捉住了他的手腕,毫不留情地往旁一掰。
宴云何借力掙脫,抬腳就是往虞欽腰腹上踹。
發了狠的力道,自是不可同日而語,虞欽狼狽地避開,袍子上還是落了腳印。
虞欽一退再退,宴云何卻擺明是下了狠手。
他一腳便將厚重的木椅踢裂,碎屑飛濺,幾乎劃破虞欽的臉頰。
眼見著宴云何是來真的,躲避無用,虞欽只好抬掌迎上。
他們在房中過手數招,沒用武器,拳拳到肉,虞欽被他逼至角落,身上挨了幾拳,不由動怒:“宴云何!”
“怎麼了,虞大人拳腳這麼綿軟,難道是入戲太深,真把我當作你的情郎?”宴云何冷嘲道,五指成爪,襲向虞欽頸項。
虞欽目光徹底冷了下來,轉守為攻,兩相交手下來,誰也沒占到便宜。
這屋里的動靜到底沒掩住,有好事仆役上前,還未推門,宴云何便將一個杯子碎在了門邊,粗聲罵道:“滾,誰都別進來!”
話音未落,就覺得臉頰一疼,口腔都被這一拳給打破,舌尖瞬間嘗到了血的味道。
宴云何退后幾步,用手背抹去了嘴角的血,眼神也變得兇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