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欽今日瞧著不大精神,身披裘衣,底下紫色飛魚服,更趁他膚白如紙,毫無血色。
“原來是游大人。”虞欽不緊不慢。
游良斜靠在椅子上:“虞大人,不聽話的下屬還是要多管管,放著他們這樣亂咬得罪人,萬一哪天就招上了惹不起的人,那該如何是好。”
那兩位錦衣衛一聽游良這話,頓時變了臉色。
虞欽憊懶地垂著眼:“他們皆是秉公辦事,游大人慎言。”
游良還想說話,宴云何就開口道:“子君,算了,也不是多大的事。”
不等游良用眼神罵他重色輕友,方知州便出來說和:“的確不是多大的事,天氣這麼冷,虞大人還要辛苦辦案,不如坐下來喝幾杯,暖暖身再走吧。”
游良一聽就樂了,分明是讓虞欽喝酒賠罪的意思,還說得這麼好聽。
“是啊虞大人,反正人犯也抓到了,就留下來喝一杯。”游良說道。
虞欽頓了頓,才道:“你們先下去。”
他在令那兩個錦衣衛退下。
身后二人彼此對視一眼,終是聽話地離開,還順便帶上雅間的門。
虞欽解開了身上的裘衣,竟然真的落座下來,正好坐在了宴云何身側。
這下桌上不僅有金吾衛,還有皇城司、神機營,以及錦衣衛。
一個比一個官大。
雅間的桌子不算大,宴云何感覺到自己的鞋間被不輕不重地碰了一下,他沒作出任何反應。
游良已經給虞欽倒了滿滿一杯酒,正要遞過去,還未伸到虞欽面前,桌子突然震了一下,他嚇得手一抖,酒撒了大半,把桌上的菜都給澆了。
宴云何順勢站起身,開門叫來小廝,讓他們進來把被沾了酒的菜扯下去,再拿份新的碗筷上來。
還順便把溫在暖爐上的酒拿起:“這酒都燒沒了,也得添點。”
小廝拿著那沉甸甸的酒壺,什麼也沒說,極有眼力見地退了下去。
等他一回頭,就發現游良和方知州都用一種怪異的眼神望著他。
唯獨虞欽背對他而坐,看不清神情。
宴云何挑眉,對二人理直氣壯道:“怎麼了?”
游良好似有話要說,但到底沒有說出來。
等小廝送上了新的酒,不管是游良還是方知州,誰也沒再對虞欽勸過酒。
宴云何將肉撈在盤中,借著暖鍋的遮掩,悄悄地往虞欽的方向推了推,虞欽動作自然地夾了筷放入口中,余光里瞧見人吃下東西后,宴云何才松了口氣。
上一回可能就是在祁府空腹飲了杯烈酒,那時他沒能阻止,第二日虞欽就病了,這一回怎麼也不能讓人喝了。
方知州處事圓滑,不會讓場面冷下來,便拿著一些京城的趣聞同虞欽攀談起來,兩人一來一回,竟有問有答。
游良就剛開始沉默了些,后面也加入了話題。
唯獨宴云何專心致志地下肉,熟了便眼疾手快地撈出來,不多時虞欽那邊的盤子就堆得滿滿的。
等他意識到桌面上靜了下來,才抬眼道:“怎麼了,你們繼續說啊。”
說罷他轉頭問虞欽:“剛才瀾之說的那幅畫,你有興趣?”
游良在旁邊幽幽道:“難不成你還想買下來送到虞府上?”
方知州用扇掩唇,擋住了些許笑意,雖然不合時宜,但他見宴云何絲毫沒想遮掩自己對虞欽的在意,那種破罐破摔的模樣,確實有點好笑。
不過虞欽竟然都會留下來與他們飲酒,宴云何這樣表現,也不出奇了。
他這個兄弟,還真是被人拿捏得死死的,實在不爭氣。
宴云何:“沒想買。”他再次往碟子上壘了塊肉片,那里已成了高高的小山:“那畫很貴嗎?”
虞欽也笑了:“石山大師的畫作,不能用金錢衡量。”
游良悶了口酒,戲謔道:“說你俗呢!”
宴云何還未說話,虞欽便低聲道:“此言差矣。”
見桌上三人都望過來,尤其是宴云何的視線,尤為炙熱。
虞欽認真道:“宴大人敦本務實,不俗。”
第六十三章
宴云何努力忍住上揚的唇角,故作鎮定道:“鍋都要燒開了,你們別光顧著聊天,快吃。”
游良見他那模樣,忍不住道:“鍋里都沒剩的肉了,吃什麼?”
要是放在平日,游良故意招惹宴云何,方知州一般不會管。
因為宴云何通常不會在言語上討回公道,而是捉著游良狠狠掐他那張討嫌的嘴。
游良武力不夠,無法抵抗,每次都被掐得兩眼通紅,來找方知州哭訴。
但現在桌上畢竟還有一個虞欽,要真放縱著二人幼稚地打起來,還是有點丟人。
方知州拿起公筷:“你要吃什麼,我給你下就是。”
游良滿意地哼哼兩聲,指使著方知州多下一些。
兩人默契地沒有對虞欽維護宴云何一事,作出任何過于驚訝的反應。
畢竟這二位對宴云何對虞欽抱有什麼心思,是一早就心知肚明的。
虞欽會這般回應宴云何,的確讓人感到驚訝。
方知州就很詫異,同時又有點擔心,害怕虞欽這般向宴云何示好,是別有目的。
但他相信宴云何不至于這麼蠢,被對方一個美人計,就將所有事情套了出來。
不過若是讓方知州知道,真正使了美人計套話的并非是虞欽,怕是要嚇得連扇子都拿不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