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暖鍋吃完,四人從百事樓的雅間出來,行至一樓,還未出門,便迎面撞見了剛入百食樓的周重華。
周重華正領著一行人,有說有笑地進百食樓,見著他們幾人湊在一起,還愣了一瞬。
游良主動道:“老師,好巧呀,你也來吃暖鍋啊?”
周重華撫須笑道:“難得見你們幾個在一起。”
宴云何恭敬道:“老師,別來無恙?”
虞欽隨在眾人身后,沉默地低頭行禮。
周重華身為東林書院的院長,雖不對學生們授課,平日里也甚少出現在學院里。
但他作為培育天下才子的東林書院的院長,現在朝堂上不少的官員,見到他都須得喊他一聲老師。德高望重,不過如是。
周重華任職翰林院,方知州與其一直有所來往,與其關系頗近。
方知州主動道:“老師這是要飲酒,可有坐馬車來?若是沒有,便坐我那輛回去吧。”
“我這學生,總是愛瞎操心。”周重華同一旁的好友笑道,他拍了拍方知州的肩,贊賞道:“無事,有人送我,你且回去吧。”
說罷周重華領著眾人,直上二樓雅間。
宴云何回過頭,看了跟在周重華身后的人,不動聲色地皺了皺眉,但他什麼也沒說。
回過頭來,便對上了虞欽的眼神。
雖然他們都沒有說話,但彼此的目光交換了一瞬間,便極有默契地分開了視線。
宴云何是騎馬來的,虞欽同樣。
游良受不得凍,先行登上了自己的馬車。
方知州要步行去點心鋪,便辭別了眾人。四人就此分開,宴云何跟虞欽立在大堂,等小廝將馬牽來。
宴云何主動道:“老師什麼時候跟那些諫官如此要好了?”
虞欽注視著窗外漸漸陰下來的天:“先前與老師來往頗深的給事中張正,也是科道言官中的一員。”
宴云何提起張正,就想到面前這人先前還將張正抓了,弄得成景帝不悅許久。
后來打聽,才知道張正雖完好地放出來,但也被貶去了偏遠地區。都這把年紀了,也不知道還有沒有回京的機會。
“張正不一樣,他雖為言官,但為人剛正,跟那群沽名釣譽的偽君子不同。”宴云何不贊同道。
“游良跟我說今天早朝有個撞柱子死諫的,是不是就在這群人里面?”宴云何問道。
虞欽含笑瞧他一眼,點了點頭。
宴云何嘖嘖道:“剛才那行人,有幾個看到你的時候臉都青了,要是心里沒鬼,怎麼見到我們的都指揮使大人會這麼害怕?”
“清流對錦衣衛深惡痛絕,他們若是見了我不變臉色,反倒不正常。”虞欽很有自知之明。
宴云何聽了靜了半晌,虞欽本以為這人是想著該怎麼安慰他,不料宴云何的下一句竟是:“其實這樣也好,好歹那些人看著你,第一反應是怕,而不是產生下流念頭。”
當年他們皆在東林書院時,那年的萬花樓娘子,不過是跟虞欽有幾分相似,都被學子們拍出高價。
可想而知,到底有多少人覬覦著虞欽。
現在虞欽兇名在外,反倒讓人生出敬畏之心。
虞欽若有所思道:“下流念頭?”
宴云何忽然覺得,好像最下流的是他自己。先是酒后,再是易容,前后幾次占虞欽便宜。那些人不過是想想,他是真的動手去做了,實在沒資格說別人。
他窘迫地清了清嗓子:“當然,我跟他們不一樣。”
虞欽悠然地望著他,仿佛想聽他說說看,究竟哪不一樣。
宴云何正色道:“若非你先主動,我絕不會做出冒犯佳人的行徑,那跟登徒子有什麼區別。”
虞欽眉梢微微一顫:“登徒子?”
宴云何今日的口才,仿佛跟剛才的暖鍋一同煮了,變得極爛:“不是,我不是說你是登徒子的意思。”
未等他解釋完,牽著兩匹馬的小廝姍姍來遲,虞欽那匹馬上,將軍鈴琳琳作響。
宴云何瞧見了,還沒來得及竊喜,虞欽便身手利索地上了馬。
他趕緊一同上馬,跟在虞欽身后:“寒初,我絕無此意,你不要誤會。”
虞欽:“宴大人,不必送了。”說罷策馬揚鞭而去。
宴云何望著虞欽的背影,剛才在百食樓里得來虞欽維護的喜悅,頓時都煙消云散。
他無奈地嘆了口氣,算了,誰讓他比虞欽年長,對方又長得貌美,他該讓著些,疼著些。
有些小性子也是好的,美人生起氣來,也是活色生香。
自我安慰完后,宴云何轉向了方知州離去的方向。
百食樓二樓雅間的窗戶,輕輕合攏。周重華轉過身,與同桌人敬起酒來。
虞欽御馬出了不過兩條街道,就看到路邊有一熟悉的馬車在靜靜等候。
他停在了車窗的位置,低聲道:“你讓我做的事,我做到了,你答應我的事呢?”
那車簾掀起,游良的臉出現在窗后:“你跟淮陽是怎麼回事?”
看著游良滿臉狐疑,虞欽露出似諷非諷的笑容:“游大人看不明白?”
游良驚疑不定地望著他,半天才道:“淮陽與此事并無干系,你何必將他牽涉太深,還特意與他逢場作戲。
”
虞欽:“游大人真這麼關心好友,大理寺的人又怎會查到他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