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云何從御書房離開時,嚴公公隨在他身側,欲言又止一番,才輕聲對宴云何道:“大人這般說話,可真就傷陛下的心了。”
“若是陛下只為自己,何必如此費盡周折,與朝臣與太后周旋。皇城司又為何不止設在京城,而是散在大晉的每一處。”
宴云何就是知道為什麼,才一直以來,始終忠于成景帝。
皇城司雖名義上與錦衣衛同職,實則更多的是監察各地,有無欺上瞞下,魚肉百姓。
祁少連也是同樣清楚,坐在朝堂上最高的那人,究竟給予了多大支持,他才能穩守邊境。
那一夜在祁府,祁少連便對他說,無論如何也不要頂撞陛下。
更不要因為他的緣故,與陛下離了心。
宴云何清楚成景帝有諸多難處,只是清楚卻不代表理解,他也不會贊同成景帝的所有決策。
并非犧牲的人不能是虞欽,而是難道虞家犧牲得還不夠多?
虞家為何會變成如今這幅模樣,成景帝該是清楚的,可他依然選擇了虞欽來做暗線。
宴云何無法理解,也理解不了。
他不后悔頂撞陛下,就像師父說的,若是京城呆不下去,他還可以回大同。
可惜虞欽不會跟他走,哪怕虞欽說過許多次,要去賞他看過的風景,走他踏過的路,但他清楚明白,虞欽不會離開。
不愿走便不愿走吧,他可以留下來。
等到緊要關頭,再把人腿腳打折,強行帶走。
宴云何出了宮,直奔點心鋪。
隱娘恰好在皇城司總部處理事項,見宴云何一來也不管任何人,拿了令牌就進房看卷宗。
她好奇地跟了進去,才發覺宴云何又在看虞欽的卷宗。
“你這天天看,就看不膩嗎?”隱娘好奇道。
宴云何隨口敷衍:“心上人的東西,又怎會看膩。”
隱娘撇嘴:“哪個心上人受得住你這樣看啊。”
宴云何頭也不抬:“你兄長就是喜歡我這麼看他。”
隱娘面色一僵:“你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明白。”
宴云何緩緩抬眼:“你真聽不明白?”
隱娘努力地穩住臉上的表情:“嗯,什麼我兄長啊,你在說什麼?”
“虞欽不是你兄長嗎?”宴云何波瀾不驚地說:“白茵。”
隱娘心神大震,險些失態,但她還是努力故作不解道:“白茵是誰?你今日究竟是怎麼了,到底在說什麼?”
宴云何重新低頭看著卷宗:“不是就算了,我詐你罷了,誰叫你這麼關心我心上人。”
“他有家室了,你以后少去虞府監視他。”說罷宴云何握著一卷宗:“找到了。”
隱娘一顆心經歷了大起大落,還沒平穩,下意識問道:“找到了什麼?”
宴云何:“上次我總覺得這里少了點什麼,現在看確實有被動過的痕跡。”
隱娘回過神來,進入狀態:“你這話可有證據 ,篡改卷宗可是大事,這說明皇城司出了內賊,是要即刻進行內查的。”
宴云何緩緩松開手里的卷宗:“……可能是我誤會了。”
隱娘這才松了口氣:“你別這麼嚇人好不好。”
宴云何站起身:“你今晚要不要來我府中,我廚娘做的點心可是京城一絕。”
隱娘猶疑地看他:“你在打什麼壞主意?”
宴云何尷尬笑道:“是我娘,我娘總是追問我心上人是誰,我總不可能跟她說,我喜歡的并非姑娘,而是郎君吧。
”
隱娘:“這又與我何干?”
宴云何:“你只需去我娘親面前裝裝樣子。”說罷他從懷里掏出一張銀票:“事成后我還能少了你嗎?”
隱娘動心地看著那銀票:“一張不夠!”
宴云何:“你變貪了啊。”
隱娘痛心說:“你都不知道京城的胭脂水粉有多貴,我要去見你娘親,總要裝扮得好看些吧。”
宴云何仔細瞧她模樣:“確實得打扮得好些,記得不要抹胭脂。”
“為何不抹胭脂?”隱娘疑惑道。
宴云何意味深長道:“我怕你到時過于激動,哭花了臉,那就太丟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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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不仁,則三軍不親。出自《六韜·奇兵》
第七十五章
真要說起來,宴云何開始懷疑隱娘,并非是她巧合地出現在慈幼院附近,也不是因為她故意監視虞欽。
而是從更早的時候,那日在月下他叫隱娘下來飲酒,她對他說的那些話。
他后來也有查過隱娘,才發現隱娘的過往幾乎沒有記錄,最早的只能追溯到八年前。
她就好像是憑空出現的,又經改頭換面的人。
是的,在皇城司的易容師曾告訴他,有方法能讓人永遠換張臉,只是那法子殘忍,做完必有痕跡。
宴云何很早就發現,隱娘臉上有這樣的痕跡。但他從未過問,只因每個人都有自己不想對外說的秘密。
但現在隱娘的秘密,或許跟虞欽有關。
為何外面會將虞欽謠傳得有如惡鬼,說他愛吃人肉,亦是因為當初他有過轟動京城的事跡。
他曾將一個人凌遲致死,那是名大理寺正,因為貪污一事,由成景帝批準捉拿。
但不知為何,中途人就被提到了詔獄,叫虞欽一刀刀地凌遲,割了足足三天,人才斷了氣。
便是一旁的錦衣衛早已見慣刑罰,但瞧見了這修羅般的場景,被惡心吐的不在少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