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宴云何一直懸著的心,終究是落在了實處。
為了叫虞欽更開懷些,他道:“看來這些年我的銀兩也沒白花,她那點私房錢,有一半都是我上供的。早知她是妻妹,就再給多一些了。”
虞欽哭笑不得:“你莫要胡言。”
“怎麼胡言了,她也知你心儀我,”宴云何想到那夜隱娘說的話,不由安慰他道:“她是真的很掛念你,想來是有苦衷,所以才不敢與你聯系。”
皇城司內部不似錦衣衛,雖皆為官身,可皇城司挑選人才,只看能力,不計過往。
要入皇城司當親事官,除了像方知州那樣本就出身世家,身有官職的人,還有很大一部分,不乏是三教九流之人。
為了約束這類人,條約也相當苛刻。
隱娘該是簽了皇城司最嚴厲的生死契約,自此只是皇城司的親事官,不再與過去有任何聯系。
虞欽漸漸回神,臉色微變:“她在何處任職?!”
宴云何不似剛才那般輕易地將隱娘之事全盤托出,而是閉緊了嘴巴。
虞欽猛地站起身來,宴云何立即將人攔腰抱住:“你要去哪?”
“去查。”虞欽干脆低落地拋下這兩個字,便要掰開宴云何的手。
“你先等等,你冷靜一下。”宴云何慌了。
虞欽盯著他:“如果只是普通的女官,你不會不敢說。”
宴云何咬牙:“我只能說她的官職,你便是查,也查不出來。”
虞欽額露青筋:“是皇城司。”
宴云何閉上眼,他就知道,只需要給虞欽一點線索,這人就能立即猜出。
他知道虞欽是成景帝的暗線之時,都這般生氣。
虞欽若是知道自己唯一的親人進了皇城司,該是何等心情。
他怕虞欽當夜便殺進皇宮,大逆不道地弒君。
“你也知她的能力極強,便是在皇城司,也無人敢小瞧了她。而且她不需要出危險的任務,比你想象得要安全許多。”宴云何語速極快地說道。
虞欽臉色卻瞧著更差:“她不只是親事官?”
隱娘身居要職,似這種情報機構,知道得越多,就越難脫身,除非是死。
冬狩將至,這時不能鬧出任何岔子。
“寒初,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宴云何面色微凝:“就像我沒辦法阻止你,你也阻止不了她。”
虞欽好似一瞬間被抽光了所有氣力,他不再掙扎,仿佛明白了什麼。
宴云何:“她是你妹妹,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她的脾性,她又為何這麼做。”
……
嚴公公不疾不徐地殿內引路,隱娘隨在身后,面色過于蒼白,倒顯得那雙泛紅的眼圈頗為嚇人。
隱娘聽嚴公公說,成景帝已經歇下了,本想離去,哪知不多時有內侍行出,喊她進去。
成景帝穿著明黃色的中衣,身上簡單披著一件外套,并未束發,眉眼還帶著倦意。
瞧見隱娘,便伸出手沖她招了招:“不必行禮。”
嚴公公適時退下,隱娘上前數步,而后低下頭道:“陛下,兄長他好像發現我身份了。”
成景帝飲了口濃茶醒神:“你今日不是去了永安侯府?”
隱娘抿唇:“宴大人只說讓我去見見侯夫人,可宴席過后,兄長卻在后院等著我。”
成景帝:“我只問你,可悔了?”
后悔用另一種身份活著,悔這些年不同親人相認。
雖然免了行禮,隱娘卻還是再度跪下:“隱娘不悔。”
“哪怕讓你對上虞欽,你也不悔?”成景帝低聲道。
隱娘按在地上的手,微微發抖,手背有數枚滲血指印:“兄長走錯路,為仇人賣命。若真到緊要關頭,我…… ”
說罷,隱娘看到眼前的地毯被濕出了一片痕跡,是她的眼淚,雖泣不成聲,但她還是逐字逐句道:“我不會手下留情。”
這些年她避開京城,遠在云洲管轄皇城司情報。虞欽與太后之事,她一開始并不相信,然而隨著京城越來越多的消息傳來,她逐漸動搖。
虞欽是唯一的親人,是她犧牲一切也要救回的人。
可是虞長恩同樣也是,是她的祖父,是她除了娘親以外最親近的長輩。
她能活到今日,只因大仇未報。
“只是!”隱娘抬起滿是淚痕的臉:“只是兄長……雖糊涂,卻罪不至死。只求陛下看在隱娘這些年為皇城司所做一切,留他一條性命。”
燭火搖晃,殿內深深,除了隱娘,無人知成景帝究竟給出了怎樣的允諾。
……
宋文小心地瞧了瞧門,看到宴云何探出頭來。
“大人,隱姑娘走了,聽門房說離開的時候臉上還有淚。夫人已經歇下了,但我想明日她就會來找你算賬。”
宴云何擺擺手:“知道了,讓你吩咐后廚做的吃食,可做好了?”
宋文提起手里的食盒:“做了,特意在高湯里放了參片,特意給虞大人進補用的。”
宴云何滿意點頭,他接過宋文手里的食盒,那是一碗素面,只是侯府即便是素面,那湯也是用各種珍饈熬制而成。
將面推到虞欽面前,宴云何說道:“先用膳吧。”
虞欽沒有動,宴云何皺眉道:“可要我喂你?”
說罷他真拿起筷子,夾起面條往虞欽嘴里送,虞欽卻側過臉,避開了。
宴云何有些苦惱,回想起他爹哄他娘時,從來都是做小伏低,任勞任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