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宴云何看著那碗示好般的甜茶,頓時倍感哭笑不得。
虞欽連示好都如此笨拙,他卻感到了心動,可能他早已無可救藥,病入膏肓。
翌日冬狩,倒是難得的好晴天。
成景帝在留京的王宮大臣們的送行下,身著戎裝,率著浩浩蕩蕩的隊伍,從京城出發,赴往西山圍場狩獵。
一路隨行除卻京中三大營的部分人馬,不乏有各院府司官員,無論文武,皆佩弓箭。神機營率隊與前,金吾衛在后,其他眾衛分散左右,護衛陛下。
路途上倒也平安無事,抵達西山圍場后,便開始駐扎御營。
前往御營求見,堂堂神機營提督,在御營外候了許久,也未能見得龍顏,只見的天子近侍嚴公公出來沖他搖頭。
嚴公公壓低聲音道:“陛下和方大人還在談事,宴大人你先回去吧。”
宴云何感覺到嚴公公的拂塵輕輕往他身上一掃,他目光微凝,當下拱手道:“多謝公公,臣晚些再來覲見陛下。”
說罷他大大方方地離開,可瞧見全程的旁人,卻不會這麼想。
他們只覺得這神機營提督又失了圣心,一時間諸多揣測,陛下是否真與祁少連翻了臉,這才遷怒于宴云何。
未能見到陛下,宴云何無視那些落在他身上的諸多視線,回了自己的帳營。
宋文上前正想替他卸甲,宴云何卻擺了擺手,從盔甲中掏出一枚蠟丸,是剛才嚴公公遞給他的。
等捏開一看,速速掃了手中的指示,宴云何便眉心緊皺。
成景帝的計劃堪稱周詳,一旦完全實施,確實可以一箭雙雕。
只是這個計劃中,總覺得有哪里不大對勁,好似缺失了極為重要的一環。
宴云何將紙條在燃盡燭火中,沉吟半晌后,對宋文道:“萬一到時真打起來,記得能躲就躲,打不過就是逃,那會我顧不上你。”
宋文微笑道:“大人,你是去大同太久,忘了每個武術先生都說我比你有天賦嗎?”
連虞欽幾時離開都能察覺,宋文這些年的武功,也不知道漲到什麼程度了。
宴云何被駁了面子:“武功高強雖重要,但疆場上還是講究策略。你這麼容易信人,再高的武功都毫無用處。”
“那大人還帶我過來,讓我幫忙狩獵?”宋文不滿反駁。
主仆二人斗嘴不過數句,營帳外便士兵傳報聲,是方知州來了。
宴云何對宋文使了個眼色,宋文當即住了嘴,出去清退門口的士兵,叫方知州和宴云何能安心談話。
方知州甫一入營,宴云何便被他凄慘模樣嚇了一跳。
只見他好友額角發腫,隱見血跡,瞧著是被杯子砸破了腦袋。
宴云何面帶驚異,下一秒只是翻出了金創藥,熟練地給方知州上藥。
“你不問問,我這是怎麼了嗎?”方知州忍痛道。
宴云何手一抖,力道沒控制住。
方知州卻仿佛感覺不到疼般,沒有任何反應。
宴云何見血止住了,便將手里的紗布往旁一扔:“猜到了,但是不敢去確認。”
他看見方知州襟口那若隱若現的平安符,從懷里取出那一模一樣的平安符,遞到方知州眼前。
方知州怔怔地看著那平安符,眼眶發紅:“從前我總勸你放下,現在事情落到自己頭上,才知旁人一句放下,有多可笑。”
不過是數個月,他們兩人的處境卻全然調轉,現在方知州才成了那個糊涂的人。
宴云何握緊了手里的平安符,他心里一直有懷疑,卻從不敢確認,害怕的便是這刻。
宛如刀猛地落下來,他甚至沒能立即感覺到痛。
只是不解,為何是游良,那個看著無憂無慮,從來沒心沒肺,他的好友,他的兄弟。
“他牽涉得有多深。”宴云何得聲音很啞,像是一字一句地從喉間擠出。
方知州搖了搖頭:“你插不了手。”
他茫然地看著帳頂:“淮陽,我可能……保不住他。”
方知州說完,便感覺到有行溫熱順著臉頰淌下。
他以為是血,然而落在袍子上的,卻是透明的濕痕。
宴云何重新拿起藥,一點點覆在方知州的傷口上:“保不保得住,得試過才知道。不拼到最后,又怎會知道結局,別怕。”
這話是他對方知州說,也是他對自己說的。
第八十二章
西山圍場扎營過后,成景帝與百官一同用膳。
宴云何坐在成景帝右手下方,錦衣衛與金吾衛分側而立,護衛陛下。
虞欽也在其中,腰架金刀,瞧著警惕冰冷,不容冒犯。
游良竟也離在金吾衛隊里,腰上掛著那眼熟的平安符。
感覺到宴云何的視線,還沖他擠了擠眼睛。
宴云何本能地收回目光,又意識到這過于明顯,便沖游良笑了笑。
方知州沒有出席宴會,不知去了哪處,許是沒有心情用膳,獨自一人躲了起來。
又或是成景帝對他另有安排,才沒出現在宴席上。
宋文給宴云何倒了杯酒,看向成景帝左手邊第一個位置,那里仍然空蕩,本該坐在那處之人,遲遲未來。
成景帝面露憂愁地看了眼那個位置,好似那人不來,他身為一國之君,竟是不敢開宴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