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公公:“方大人想要辭去皇城司提舉官一職。”
宴云何竟然沒有絲毫意外,游良死后,方知州顯然已經沒有精力繼續掌管這個龐大的情報機構。
嚴公公:“陛下拒絕了方大人的請求,只讓方大人戴罪立功。方大人也確實很爭氣,今晨向陛下提供了關于周重華所有走私軍火的暗道、賬本、私兵數目,甚至還有關于這位小世子的一些私事。”
宴云何:“這和陛下改變主意,要求帶世子入京有關嗎?”
嚴公公:“陛下的心思,我們這些做奴婢的又怎能輕易猜到呢?”
意思是他已經透露得足夠多了,叫宴云何點到為止。
宴云何也沒有繼續追問下去,他現在有更要緊的地方得趕過去。
從宮里出來,宴云何快馬加鞭地趕到了方府,方知州竟然不在,轉道去了點心鋪,才尋到方知州。
這人正有條不紊地處理積累多日的公事,甚至無暇理會宴云何。
若不是方知州仍是一身守寡般的白色,宴云何都要以為他已經走出來了。
宴云何直接發問:“你是從哪打聽到那麼多的消息?”
方知州頭也不抬道:“什麼消息?”
宴云何:“你今早報給陛下的那一些。”
方知州:“東平也有皇城司的人,想要打聽清楚也不難。”
宴云何:“先前你連吳王身邊那個面容全毀的幕僚是周山河都查不出來,周重華在詔獄這麼久了都沒交代出來的消息,你又怎麼可能打聽得到?”
方知州放下手中狼毫:“我有我的方法,你不必過多質疑,就好像我也不會問你究竟是怎麼打贏那些仗的,你只需選擇信我,或者不信就夠了。
”
宴云何雙手撐著桌面:“我信你,但是我也想知道你的這些消息,究竟是從何而來。”
可惜宴云何在審訊一事上,所學不佳,面對知他甚深的方知州,他更無法好好發揮。
最終也只能一無所獲地從點心鋪出來,只是他再次回了方府。
這一回他沒有管門房的阻攔,硬是進了方府之中。不過倒沒有四處亂闖,而是看著滿臉緊張的方府下人們,把懷里佩戴許久的平安符,掛在了后院的樹枝上。
“明年冬日,還來這里吃暖鍋。”宴云何笑道,仿佛自言自語,又像對誰訴說。
大晉九年,宴云何率兵出發,抵達東平城后,遭遇到吳王私軍激烈反抗。
甚至以全城百姓性命威脅,要求宴云何退兵投降。
宴云何無奈,只能暫退數十里,扎營在東平城外。
小六是這次跟隨他的副將,趙成安離開京城前,把小六留給了他,也是聽說他這次要來收復東平。
宴云何在帳營里沉思著,小六掀帳而入,憤怒道:“這也太氣人了,哪里有他們這樣的,竟然以百姓的性命相逼,哪里像士兵,簡直就是一幫強盜匪寇!”
宴云何眉梢微動:“招募私兵本就不易,大多都是亡命之徒,又不像軍營中那樣規矩森嚴,出事是必然的。何況自古以來,兩國相戰,城破后當兵的在百姓眼中,跟強盜其實也沒有什麼區別。”
小六臉都漲紅了:“這我當然知道,但這些私兵平日里都生活在東平城中,難道百姓中就沒有這些人的親眷嗎,怎能這麼殘忍!”
宴云何沉著道:“我覺得不對勁。
”
小六回過神來:“什麼?”
宴云何:“吳王世子經周重華多年教導,他父親還是……總之這不像是他會做出來的事情。”
小六:“現在是不是他做的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就一直等著嗎?”
“確實不能繼續等下去。”宴云何暗下眸子道:“先談判吧,還得指定吳王世子來與我談判。看看這背后,是不是真有人搞鬼。”
兩軍對決前進行談判,舊例雖然不多,但也不是完全沒有。
只是通常將領都會派親信前去談判,倒是少見宴云何這種親身上陣,以身涉險的。
這個要求的提出,不過是一場試探。
而東平城這邊,竟傳來吳王世子同意見面談判的消息。
這讓宴云何更加堅信,吳王府內部絕對出了問題,離開了周重華與周山河的世子,已經控制不住底下的人。
談判的當天,宴云何率一小支隊伍,行至兩軍交界處,看著獨自前來的馬車,以及其身后稀少的親兵。
宴云何眉心微皺,直覺不對。
他令人上前,向馬車中的世子問好。只見車簾微動,露出了一張蒼白的臉。
宴云何看到臉的那刻,心跳都漏了幾拍,原因無他。
這吳王世子長得跟年少的虞欽,實在相似。
一眼望去,甚至有種時光逆流的錯覺。
不過虞欽年少之時可不會像吳王世子這般,仿佛喘口氣都費力。
便是之后的虞欽,也是因為身負劇毒,加之有傷在身,才會那般模樣。
等等……這個吳王世子,沒聽說過身體孱弱啊?
在宴云何沉默地打量著吳王世子的同時,這個病弱的少年,也在用冷靜的目光打量著他。
這時他清晰地看見,吳王世子抬起了手,緩緩作出了一個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