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能想象到,宴云何是如何送他離開的。
只是這一回,他沒等他醒來。
“我得回去。”虞欽認真道。
隱娘摸了摸胳膊,仿佛想到了前幾日宴云何干的那些事情,又開始毛骨悚然了:“兄長,我勸你不要。”
虞欽摸著那件披風:“他很生氣嗎?”
“與其說生氣,不如說發瘋更貼切吧。”隱娘小聲道。
見虞欽望向她,叫她繼續說的模樣,隱娘只好道:“你不知道,他那天跟瘋了一樣。先是幾乎殺光了簡九的親信,后來又把吳王剩下的孩子都提到了自己面前,逼問他們世子府里是否有暗道。”
“哪怕吳王已死,但陛下尚未削去他的爵位,那些人仍算王子王孫,他竟然…… ”
“他做了什麼?”虞欽著急問道。
隱娘:“他把那個繼任世子雙手雙腳都給敲斷了,以刑逼問。”
見虞欽面露憂色,隱娘的聲音越來越小:“我想淮陽回京以后,日子應該不太好過。他現在本就是陛下眼前的紅人,多的是人盯著他,何況他對繼任世子動刑,往大了說,這是以下犯上,蔑視天家的罪名。”
說不準這次平叛不但無功,還因此降罪。
“他甚至命人將簡九的尸體挫骨揚灰,又叫人去追佑延璟,生死不論。”
虞欽頭疼道:“你們都沒有勸他嗎?”
隱娘冤枉道:“我們勸過啊,但是淮陽哪里是聽勸的人,你那時候仍在昏迷,誰都阻止不了他!”
虞欽再次想要嘗試起身:“那現在更應該讓我回去!”
隱娘:“就算能回去,你覺得外面那支親兵只是單純護送我們嗎,那也是看管我們的。現在你傷成這樣,我又武藝不精,周大夫只懂醫術,別說其他親兵了,光是宴小六我們都贏不了。
”
虞欽臉色難看地躺在那處,明知道宴云何在失控,卻沒辦法阻止,只能在這無計可施,心急如焚。
那時候在暗道里,他就應該堅持得久一些,摸著腰腹上已經包扎好的繃帶:“是周大夫給我治療的嗎?”
“當然,那個先趕過來的軍醫給你把脈以后,就說你失血過多,脈搏已經停了。”隱娘回想起當時的兵荒馬亂:“還好周大夫來得及時,不然我看你要真出了什麼事,淮陽也得活不下去。”
想到那時的情景,隱娘頗覺動容:“你不知道,你脈搏停的那會,淮陽看著就好像天都塌了,只知道抱著你哭,旁人說了什麼根本聽不見。”
“我都不知道一個男人能有這麼多的眼淚,哭的跟個小孩一樣。”隱娘都有些心疼了:“兄長,你說說你,以后能不能別再讓我們這麼擔心了。”
虞欽僵了許久,最后才緩緩收緊了雙手:“是我錯了。”
隱娘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在你這傷只是看著嚇人,周大夫給你換過血后……”
說完隱娘突然嘴唇緊閉,像是漏了天大的秘密。
虞欽敏銳地發覺了:“繼續說。”
隱娘有點想去馬車外了,怎麼還在病中的虞欽,氣勢都如此之強。
“因為需要血液相融之人換血,你那會情況太過緊急,我與你的也對不上,淮陽的倒是對上了,周大夫說是要多尋幾個人,只是人越多,風險越大,所以只有淮陽一人給你換的血。”
“把你送回藥王谷的時候,我覺得他臉色比你還差。”隱娘忍不住道:“他不讓我跟你說來著。”
“他自己傷還未痊愈,怎能給我換血!”虞欽臉都急白了。
隱娘:“周大夫也這麼說,但淮陽執意如此,周大夫拗不過他,只能照辦了。”
虞欽:“不行,我得回去!”
隱娘再次按住他,從袖子里掏出一封信:“這是淮陽給你的,說你到時醒來后鬧著要回去的話,就讓你打開看看。”
虞欽想看信,又怕看信。
他拆了信封,展開信紙,上面只有簡略的四個字。
虞欽,聽話。
他久久地注視著上面的字跡,沉默不語。
隱娘看著虞欽這個模樣,又覺得有些可憐:“淮陽定不忍心氣你太久,你不必太擔心。”
“這回不一樣。”虞欽搖了搖頭,他撐著身子,順著打開的車窗,望向來時的方向:“他是真的生氣了。”
……
宴云何回到京城那日,連宮里也沒能進去,就被趕回府中思過。
他在東平里肆無忌憚的行事,早在他回京路上,就被多人上書彈劾,成景帝倒也沒真將他如何,就是讓他回府思過。
宴云何自己沒覺得有什麼,宴夫人卻哭了一場,只因他身上帶傷,又瘦脫了相。
現在不但無功,還招來了過,宴夫人心都快疼碎了。
宴云何安撫自己的母親,說陛下不會真的罰他。現在回府思過也好,可以好好修養身體。
宴夫人:“兒啊,實在不行咱們就辭官吧,你把永安侯的爵位給襲了,在京城里安安穩穩地活著,不也挺好的嗎?”
宴云何笑而不語,宴夫人知道孩子大了,有自己主意,她勸也勸不動,只能每日變著法子地給宴云何燉湯做菜,試圖將宴云何瘦掉的肉,再通過食療補回來。
宋文在宴云何到京城之前已經回了永安侯府,再次成了那個忙忙碌碌的小長隨。
關于虞欽在藥王谷的日常,他記載了一整個小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