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太后的厚待,李孝逸很是感激,因而當他被授予揚州道大總管的職務,負責討平李敬業時,這位仁兄家都沒回,僅叫人回去帶些衣服等日用品,便統領大軍南下了。
一場「熊將」之子與「名將」之孫之間爭奪當代李氏皇族第一杰出青年名號的對決即將正式展開。
平心而論,李敬業的起兵在當時確實是有著一定的官員與群眾基礎的。所以揚州那邊剛剛揭竿而起,便有楚州司馬李崇福帥所部三縣響應,一時間江南地域風起云涌,各地紛紛派人對英國公的行為表達了理解與支持,江表吳地幾乎無人敢于公開反抗李敬業。
形勢大好,真的大好。眼下擺在李敬業面前的首要問題就是進軍的路線了。此時,李敬業有兩個選擇,一個是揮軍急進,直取東都,與太后一方決一死戰,另一個選擇是先完全奪取江南,再以之為根據地,緩圖中原。
前一套進兵方案由李敬業團隊中的智囊人物、軍師魏思溫提出,他的理由為:起兵既然是以匡扶社稷為號召,就該統領大軍鼓行而進,直指洛陽,如此一來,天下之人才能都知道明公(即李敬業)的志向是在勤王,而非謀反作亂,這樣忠于大唐、不滿太后的英雄豪杰必然會四面響應,義軍的勝算也會大大增加。
后一套進取方案則是由被李敬業任命為右司馬的薛仲璋提供,他覺得先定江南,再取中原會更加穩妥,因為金陵那片土地是有王氣的(大家都這麼說),且兼有長江天險,即使出師不利,回來了也足以自守。
因此,薛仲璋認為不如先奪取常州(今江蘇省常州市)、潤州(今江蘇省鎮江市),奠定霸業的基礎,然后再北向以圖中原,這樣一來,進無不利,退有所歸,這才更有利于義軍的生存發展!
實事求是地講,這兩套方案各有可取之處,也各有其弊端,實在是不好抉擇啊。
但是,兩位提案者中的一位的某句話(確切地說是五個字)已然幫助李敬業做出了選擇。
原來李敬業并不打算再去匡扶唐室,眼前招兵買馬、攻城略地的盛況,眾人對武氏一族的憤恨已經讓李敬業這個心比天高的年輕人頭腦發熱了。李敬業本身就能力出眾,文武雙全,堪稱李氏皇族年輕一代中數一數二的頂尖人物(皇族身份由高祖皇帝親自頒詔認定)。如今兵權在手,眾人擁護,自認為是皇族俊杰的李敬業,心態上自然也發生了變化:既然武后可以取代李家人指點江山,那作為皇室的同姓中人,為什麼自己不可以呢?
而適才薛仲璋的那句「金陵有王氣」正好觸動了李敬業那根最為隱秘而敏感的神經。
焉知我無福為天子邪?!
決定了!先定江南,后圖河洛。
李敬業留下左長史唐之奇守江都,親自將兵渡江,前往攻略潤州。
要說李敬業和他的匡復軍還真不白給,僅用數日時間便攻下了潤州城,將守城的刺史李思文、司馬劉延嗣等主要地方官員通通生擒活捉。
隨后李敬業又擊敗了率軍救援潤州的曲阿令尹元貞,并將其擒殺。然后派弟弟李敬猷領兵五千沿長江逆流而上搶地盤。李敬猷沒給哥哥丟臉,帶領這路偏師一直打到和州(今安徽省和縣),這才停下來。
一切進展還算順利,半壁江山眼看已是李敬業的囊中之物。然而,李敬業并不十分開心,因為他接連得到了兩個壞消息。
壞消息一:他家祖墳讓人給掘了。
此事由武后親自坐鎮指揮并檢驗成果,干得可謂徹底。李敬業的祖父李勣、曾祖父李蓋通通未能幸免,所謂「發冢斫棺」是也。李勣父子生前身后一切官爵也被追奪,同時武則天還把他們從皇家玉牒中拉黑,恢復其原本的徐姓。
壞消息二:李孝逸和他的三十萬大軍就要來了。
依據探聽來的情報,李敬業迅速做出了新的軍事部署:自己親率主力軍自潤州回師,駐扎在高郵的下阿溪,以逸待勞迎戰李孝逸。與此同時,令胞弟李敬猷進駐淮陰(今江蘇省淮安市淮陰區),部將韋超、尉遲昭駐扎于都梁山一帶(在今江蘇省盱眙縣南),三路軍隊首尾呼應,以成掎角之勢。
李敬業剛剛部署完畢,李孝逸就殺到了,最先上場的是一個叫雷仁智的小將。
雷將軍是被打回來的,雖說史書上只簡單地用了「不利」兩個字來描述這次交鋒,但我相信雷將軍應該敗得比較慘,因為身為主帥的李孝逸聽完匯報就當場嚇住了,任誰來催都不肯再往前進兵半步(孝逸懼,按兵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