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李逸初這個程序粗糙到離合同里的需求十萬八千里遠,但這個思路足以證明他心里清楚那些需求都能實現,只不過程序員并不愿意花費這麼大的心力來往深了走。
許多策劃對程序懂個皮毛,一旦程序員說做不到,策劃就只能回頭去跟甲方改需求,雖然表面上看起來是策劃在領導程序員的工作,實際上策劃如果沒有深厚的技術功底,只能被程序員忽悠的兩面不是人。
梁煊終于開口:“這個思路可以實現。但是兩個月的時間遠遠不夠,所以剛才技術部同事的擔憂不無道理。我倒有個主意,大家看看。”于是梁煊也走到那個演示電腦旁,在李逸初起身之前直接伸手在電腦上改代碼,改好之后還將李逸初剛才的小狗換成了兔子,然后讓那只兔子給大家演示效果。
李逸初趁他手臂拿開,立刻從座位起身回到自己座位。
陳安猛然發現氛圍由劍拔弩張變成了死氣沉沉,李逸初不再和他們炒,技術部啞火,只有梁煊在兩邊詢問。陳安茫然地想這是怎麼了?
李逸初始終不抬頭看墻壁上的投影,仿佛那只在屏幕上來回蹦的兔子是什麼洪水猛獸,讓他驟然失去了剛才的銳氣逼人。
下班之前李逸初約了福萬家的經理曹方,曹方日理萬機鮑魚海參的從不斷頓,但偏偏每次李逸初約他,他都要跑路邊擼串。所以李逸初老地方點了一堆燒烤和啤酒等他。
曹方三十出頭,天天浸淫在酒池肉林里,難得的是仍有一副能騙過二八少女的好身材。
當初他和李逸初就是在飯桌上認識,李逸初的公司和一個事業單位下屬的研究院談合作,曹方這種致力于為體制內推銷購物卡一百年的人自然也在座,飯后他醉的東倒西歪,得知李逸初和自己順路,就蹭車回家了。曹方掛念這個順風車之恩,又想辦法回請,一來二去,兩人就成了朋友。曹方有個三歲多的兒子,每回見到李逸初都喊哥,李逸初嫌這輩分吃虧,次次都拿糖騙他叫大伯。
曹方活生生的孩子奴,兒子連叫幾次大伯,他一喝多了也勾著李逸初肩膀叫大伯。兩人就坐在他們家中間的一個大排檔里吃串,現在這天氣擼串不如夏天那麼火辣,不過正和李逸初的喜好,他簡直怕了夏天煙霧繚繞的飯桌。
曹方一聽李逸初又要拿卡,吐槽道:“沒見過你這樣當領導的,人家是為了上司做牛做馬,你為了下屬做牛做馬。”
李逸初前幾年在南方口味清淡,來到上海后壓力大胃口不好,專去川菜館吃飯,辣椒這種東西一旦開始吃就別想戒了,他現在擼串必須是特級辣才能吃的下去。兩人已經消滅了一大盤,李逸初嘴巴辣的通紅:“都得罪不起啊。”
曹方:“請我一頓飯就行了,你嫂子的化妝品錢以后不準掏了啊。”
李逸初已經有些醉了:“行。”
曹方見他這德行有點不落忍,倒不是心疼錢,而是心疼這個為了工作不要命的兄弟。他還記得當初第一次見李逸初,看著怪文雅的,喝起酒來能把一桌人都干趴下。
他沒比李逸初大幾歲,一頓飯要是灌這麼多酒,保證得躺一天才能歇回來,結果第二天他就看見李逸初天沒亮就去上班。
就算是頭驢,也經不住這麼耗。不過可能李逸初天賦異稟,曹方記憶里就沒見過他有頭疼腦熱的時候,每次見著都是晃著兩條長腿行走如風。
梁煊工作到八點多,經過四樓時往里看了一眼,有些意外李逸初竟然走的這麼早。他開著車回家,經過一排大排檔時猛然剎住了車。
李逸初和曹方面對面坐,面前是堆積的鐵串和啤酒瓶。曹方喝多了說起話來沒完沒了。李逸初其實喜歡這樣的時刻,每天公司公寓的兩邊跑,李逸初有時候都覺得自己像個只會喘氣的機器。曹方是個話嘮,有個賢惠卻糊涂的媳婦,一個天真活潑的兒子,聊起天來都趣味十足,會讓李逸初有種踏實感。
梁煊坐在車里看向那個在油膩的桌邊和一個中年男人邊笑邊吃的李逸初,他能看出來李逸初有點醉了,身體前傾的靠著桌沿,腦袋也頻繁的晃動。
梁煊想起今天在會議上一臉怒火的李逸初,寸步不讓的和技術部爭,像是個渾身綁滿炸藥的易燃物。梁煊知道七歲以前的李逸初就是個不知道什麼是退讓和謙虛的人,后來慢慢變得乖巧聽話,任誰看都覺得他是個討人喜歡的可愛少年。可只有梁煊清楚,他骨子里還是那個不屈不撓的人。
在路邊坐了近一個小時,那兩人終于叫老板到跟前結賬。
李逸初腳步不穩,兩個人就不倒翁似的往前面走。梁煊開車慢慢跟在后面,直到看到李逸初進了一個小區,再等到那棟樓的某間房子亮起燈,才掉頭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