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把方硯唯的袖口輕飄飄地揚了起來。
活動中心的露臺外,有兩個穿著校服的學生在說話。
方硯唯瞅著倆都眼熟。
一個是路執的同桌徐正義,一個是……先前他在學校門口和黑網吧里揍過的,李啥玩意兒來著。
李坤。
之前李坤鬧事,不就是要欺負徐正義嗎?
路執還站在電風扇的開關邊,窗臺上坐著的人忽然一個翻身躍了下去,撐著露臺的扶手,衣擺翻飛,整個人已經躍過了露臺。
路執:“……”
“干什麼?”方硯唯一巴掌把李坤推出去一米遠,“又想打人。”
“我沒!”李坤漲紅了臉。
方硯唯好久沒正面見著這人了。
自打在食堂里,他主動認領罪行,沒讓主任把鍋扣在李坤頭上后,這位好像就不跟他正面剛了,比那個背后玩陰的的李舟好多了。
“你找他做什麼?”方大佬把人推到了大絲葵下。
“穿那麼厚,熱死你算了。”李坤翻了個白眼。
方硯唯:“?”
怎麼著,物理攻擊拼不過,轉法術了?
他正打算拎著人進樹林里揍著看看,肩膀上突然被折扇敲了一下。
“草。”他罵了一聲,回頭對上路執沒什麼溫度的眼睛。
怒火莫名就變成了委屈。
他又惹路執不高興了嗎?
“下一個是高二(1)班,走了。”路執說。
“哦。”他乖乖跟著路執離開。
高二(1)班的節目是內部排練的,除了本班同學,老師還有校領導,其他人基本都不知道一班要上個什麼才藝。
所以抱著琵琶的方硯唯一身煙青色的漢服走上臺時,全場一片驚呼。
作為校慶上即將領獎的學生,路執坐在觀眾席的第一排。
聚光燈下,抱著琵琶的方硯唯很安靜,棲在光里,半點看不出剛才連翻兩道矮墻揪人衣領的氣勢。
弦音被撥動,一曲《十面埋伏》驚艷四座。
校慶的線上直播觀眾數瞬間破了萬。
“琵琶弦上說相思,當時明月在,曾照彩云歸。”何歲歲搖頭晃腦,“牛還是方哥牛。”
方哥剛才在臺上,十面埋伏的肅殺感彈過了頭,這會兒手疼得齜牙咧嘴。
徐正義戰戰兢兢地走過來,拿了只清涼噴霧,對著他從頭到腳地噴。
“什麼東西?” 方硯唯聞到了一股薄荷味。
“李、李坤剛剛送的。”徐正義小聲說。
“啊?沒打你啊。”方硯唯問,“我還當他打你呢。”
“沒、沒有。”徐正義說,“他給我道、道歉了。”
方硯唯覺得,人還挺復雜的。
有人至善,有人至惡,也有人能由惡向善。
他的目光轉向站得離他不遠的書呆子。
還是他的小白花路執好,滿腦袋校規校紀,善良得連螞蟻都不愿意踩。
“執哥。”他招招手,“佛珠還你。”
他把盤了幾圈的細木珠串摘下來,捏在手里轉了轉,撥了半圈:“我老感覺你會念經。”
像沒有七情六欲的得道高僧。
路執:“。”
他把木珠串盤回路執的左手腕上,身上都染了淡淡的檀香味。
這味道,太清幽了,讓他渾身不自在。
他還了木珠,跟何歲歲他們笑罵著跑遠了。
路執低頭不語。
珠子回來了,但手腕好像還有些空。
-
因為校慶,方硯唯在學校里的知名度又長了一大截。
高二(1)班的后排第一個窗口,像動物園的櫥窗,每天都吸引一大波游客。
新晉人氣動物方硯唯趴在課桌上,寫一張試卷盲盒里抽出來的語文試卷。
他的字漂亮得體,整體看下來,像藝術品。
“情書。”何歲歲捧著一疊信封進來,看上面的名字,“路執的,3個,方硯唯你有5個,你今晚翻誰的牌子?”
方硯唯回頭,剛好看見路執拆了只信封。
他心里有些許不易覺察的失落,然后就看見路執忽略了信紙上有字的一面,翻過來,畫了個圓,寫了行算式,開始打草稿。
方硯唯:“……”
禁欲高冷小白花人設不倒。
“我今晚想翻執哥的。”他說,“能行嗎?”
路執手里的筆微微頓了一下,繼續寫。
何歲歲嘿嘿笑了聲:“執哥可不是一般人能睡到的。”
方硯唯也就是口嗨,沒指望路執有反應,他在抽屜里翻了翻,找出特地買的一盒橙汁,插上吸管,拍在了路執的桌上。
“方哥請你喝。”
路執看都不看。
橙汁,沒興趣。
玻璃窗被人敲了敲,露出程靜萱那張明艷的臉。
小太妹追人又土又執著,每天定時定點,過來說土味情話。
分都要被路執嚯嚯完了。
“對不起啊。”方硯唯記起來林與宋教他的,“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小太妹愣住:“那好吧。”
遂,跑開。
這也……太實用了吧。
方硯唯的世界都安靜了。
“你喜歡誰?”后排傳來個冷冽的聲音。
急要嗎,這我還沒編好。
方硯唯心說。
“干嘛啊。”他踢了腳路執的桌子,“供出來給你扣分嗎?”
路執竟然還嗯了一聲。
方硯唯氣笑了。
路執停了筆,看著他,眸光仿佛不似平時寧靜。
“那我喜歡,你。”他說氣話,“路神要扣自己的分嗎?”
路執似乎是怔了一瞬。
他這樣的反應著實少見。
開個關于早戀的玩笑,這麼大的反應?
于是方硯唯又起了拿捏逗弄的心思。
“書呆子,學霸。”他說,“你都成年了,談過戀愛嗎?”
他雙手壓在路執的桌面上,傾身向前,離得很近,唇形好看的嘴巴開合著,柔軟的嘴角勾著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