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門前似乎正有人鬧事,一個醉酒的男人舉著半個酒瓶子正在罵街。
黃毛嘴上斜咬了根煙一直沒點,聽見動靜,甩上車門,提著人衣領把人掄起來扔在臺階外,抬腿就是一腳:“少他媽來你爹這兒鬧。”
方硯唯:“……”
這是他從來就沒涉足過的領域了。
今晚睡這兒?
這麼野?
“執哥?”調酒師過來打了個招呼,“進來喝一杯?”
方硯唯:“!”
這是他這個年齡可以做的事嗎?
那他想來個特調雞尾酒,藍色加冰,能發朋友圈的那種。
路執停在廊檐下,沒進去,冷聲拒絕:“不了,帶著好學生。”
顧甜在一旁吹了聲口哨。
好學生?
我?
方硯唯的臉頰微熱。
路執側著臉,沖方硯唯的方向抬了抬下巴:“給他拿袋熱牛奶。”
方硯唯:“……”
看不起誰?
調酒師很快就回來了,把熱牛奶遞給方硯唯,再沖路執拋了串鑰匙。
“謝了。”路執簡短地說。
“走。”路執撐開傘。
這會兒雨下得比先前更大了,巷子里連燈也沒有,身后酒吧的燈光像是暖色的庇護所。
“去哪?”方硯唯問。
“睡覺。”雨聲把路執音色中的冷冽沖淡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有些失真的沉穩。
太好了。
不是把我埋了就行。
方硯唯心說。
繞過深巷,酒吧的后門邊有一道樓梯,路執按亮了手機自帶的手電筒,側著身讓他先上。
二樓有個孤零零的房間,金屬碰撞的聲音傳來,路執拿鑰匙開了門。
大約二十平米的閣樓小房間,斜開的窗戶下有張單人床,地上還扔著幾本書。
方硯唯端正坐在房間里唯一一張椅子上,看路執把書包扔在地上,拉開衣柜,從里面拎出一條床單,抖開,然后平鋪在床上。
他咬破了牛奶袋子,牛奶還是溫熱的。
別說,淋完雨喝這個,還挺舒服的。
“喝完去睡。”路執從抽屜里翻了新的洗漱用品丟給他,“假期還有一天,明早我們可以多睡。”
方硯唯怔怔地說了聲好。
“書……執哥。”他問,“你在這里住過?”
因為路執看起來,對這個房間的一切,都很熟悉。
“在十三中讀書的時候,經常過來這邊睡。”路執說。
方硯唯一句為什麼到了嘴邊,沒有問出聲。
就算是父母離婚,跟了爸爸,也不至于無家可歸?
也不好說,他自己就是個被丟下的。
“睡醒了下樓,還能順手打一兩個鬧事的。”路執語氣冷硬地說。
方硯唯:“……”
救命。
似乎是看穿了他心底的慌張,眼前的人不似先前冷淡,臉上甚至多了點閑散隨性的笑。
“逗你的,別當真。”路執說,“去睡覺。”
方硯唯承認,路執那張臉,有笑意的時候是很好看的。
曾經他千方百計,威逼加利誘,就想看路執露出點笑顏。
但現在是欣賞的時候嗎?
書呆子笑和地頭蛇笑能是一回事嗎?
他坐在椅子上,看路執脫了半濕的校服外套,交叉雙手,壓在白色的校服襯衣底,往上掀了襯衫。
這好像還是他第一次看見路執脫掉校服之后的樣子——
人魚線流暢,緊實的腹肌停著雨水的水痕,背頸筆直,穿著深藍色白條紋校服長褲的雙腿修長。
這身材,不至于做個俯臥撐就虛汗喘氣吧。
那之前是——
這個想法只從他腦海中過了一瞬,他的目光就停在路執肩頸的一小片疤痕上,像是點狀燙傷。
“咔噠”一聲,路執關上了洗手間的門。
方硯唯把喝完的牛奶袋子折好,扔進桌邊的垃圾桶里,拿出手機,關了飛行模式,才發現姑姑好幾個小時前給他發了消息。
[姑姑]:程騁被學校下處分了哎,記大過,讓他回家里反思一星期。
[方塊A]:這小子到底惹了多少人?
[姑姑]:具體的我不太清楚,好像是他喊人堵了外地學校過來考試的競賽生,還讓拆監控,害人考試差點遲到。
[姑姑]:那是競賽生啊,對方學校直接把狀告到校長那兒去了,你爸都要氣瘋了。
方硯唯:“……”
路執干的?
這個人到底是怎麼做到又狠又白蓮的?
路執被雨淋了半身,洗完澡隨便披了件衣服出來——
方硯唯坐在床腳的一塊墊子上,半個身子趴在床上睡著了。
那頭淺棕色的頭發,在燈光下又透著偏紅的色澤。
他像一只自認為誤入虎穴的沒有安全感的小紅狐貍,又累又困,蜷縮著找了一塊還算溫馨的安身之所。
看似警惕,實則毫無防備。
微微卷翹的睫毛跟著呼吸的頻率輕顫著,壓在床單上的半張臉頰,白皙中透著粉,頭發乖順地垂在眼尾。
他穿著路執找出來的一件寬大的白色短袖衫,因為側趴著的動作,領口敞開了一大片,露出單薄的肩背,腰似乎很軟,這麼趴著,也不覺得難受。
“方硯唯。”路執把人拍醒,“床是給你的。”
方硯唯睜開眼睛,側著的臉頰上壓了道微紅的床單印子:“?”
“哦。”他動作麻溜地爬上床,蓋好被子,又睡著了。
被子很薄,他這麼側躺在床上,剛好能讓人透過被子看到后腰往下的弧度。
路執的指間勾了勾口袋里的煙盒和打火機,忍了,簡單推了張地鋪,躺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