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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假期亂七八糟地結束了。
周一早晨,方硯唯斜挎著書包進教室的時候,還覺得自己在做夢。
“方哥早啊。”
他剛一坐下,后排的何歲歲就打了招呼。
“我跟我叔去趕海了。”何歲歲比劃著,“那麼長那麼粗的一條蟶子,你猜怎麼著……溜了,沒抓著哈哈哈哈。”
何歲歲:“你們這假放得,肯定都沒我的刺激。”
方硯唯懶散地瞥了他一眼。
方哥的經歷說出來是要嚇死人的。
兩人正說著話,玻璃窗外傳來了一陣吵鬧。
方硯唯不怎麼感興趣地把余光丟過去,看見了老老實實穿著校服的路執。
還有個他不認識的學生。
“路執!我忍你很久了!”那男生氣得滿臉通紅,“我就在樓梯口吃個包子,你憑什麼把我的分給扣了?”
這個人顯然是氣上頭了,罵得越來越大聲,還伸手去推路執。
“我按校規來的。”路執說,“你有異議?”
這個人可能下一秒就沒了,方硯唯趴在窗臺上,看得津津有味。
路執后退了兩步,不動聲色地躲開對方揮舞過來的拳頭,走到了窗邊。
方硯唯:“?”
“方哥。”路執語氣無辜,“他欺負你同桌。”
方硯唯:“???”
草特麼的,你可要點臉吧。
你一拳下去他就無了你難道不知道嗎?
但他還是側著頭,咧嘴沖那人笑了下:“校規校長定的,有事找校長鬧去。”
“滾。”方硯唯說。
男生看著是典型的欺軟怕硬,在他開口后沒多久就撤了。
路執繞到教室前門,進了教室,在他身邊坐下來,摘了當天的值日牌。
“謝謝方哥救我。”路執說。
我救的好像是剛才那個傻逼吧,方硯唯心說。
“請你吃陽光玫瑰葡萄。”路執把一只透明的塑料飯盒推過來。
葡萄是剛洗的,還沾著小水珠。
“……謝謝?”方硯唯不太確定地說。
這葡萄好甜,很好吃,一顆酸的也沒有。
但他不知道為什麼有種不好的預感。
從昨天早上,在那個閣樓的床上醒來開始,他已經開始盡可能地跟路執保持距離了,膽戰心驚,但路執好像,依舊沒放過他。
這種感覺,就好像是一只睜開眼睛的巨獸,捕獲了一只準備吞吃入腹的小動物。
但沒打算立刻吃。
巨獸松開爪子,把掙扎的小動物放走,又輕而易舉地壓回自己厚重的爪子下面。
就是這種疑似被拿捏的感覺。
錯覺嗎?
“大佬。”方硯唯問,“我掐指一算,我之前惹你的次數應該不多吧?”
“不用掐。”路執說,“你指頭不夠。”
很好。
不是錯覺。
“你想跟我打架嗎?”方硯唯問。
那不用打了。
看路執那天揍程騁那個狠勁,他只要躺平挨打就好了。
媽的,從出生到現在就沒惹過這麼大的佬。
路執好像愣了一下,然后說:“不至于。”
那就好。
方硯唯逃過一劫,坐得端端正正地寫作業。
不想打他啊。
那路執還給他送餅干送葡萄送果汁?
是想好好和他做同桌的意思嗎?
有道理,這個思路好像是對的。
他執哥在鷺嶼中學認真學習,遵守校規,從來沒打過任何人。
這可是從良了的大佬。
所以在鷺嶼中學的路執,是好路執。
是他的好同桌。
好同桌是不會搞他的。
他這個跌宕起伏的心境,似乎傳染給了天氣。
下午最后一節自習課,才晴了半天的天空忽然轉陰,烏云密布下,天色驟然昏暗,狂風四起,開著玻璃窗戶正在喝水的何歲歲被噎了一嘴的窗簾,邊呸邊罵了好幾聲。
末日了?
方硯唯四處張望。
所有的人都很淡定,他同桌正拿著把三角尺往試卷上畫輔助線。
“臺風季。”路執頭也沒抬地說,“沒事。”
方硯唯:“?”
他剛才好像看見外面的垃圾桶在天上飛。
這叫沒事?
風把雨灌進了教室里,地上鋪了層水漬。
“確實沒事。”何歲歲在后排說,“不要緊,年年這個時候都開始刮,這才剛開始刮,小風。”
“對、對的,方哥不慌。”徐正義也說,“臺風橙色預警,今、今晚可能就會通知放假了。”
放假?
放假好啊。
方硯唯是學渣,學渣最喜歡放假了。
還沒到晚上,自習課的下課鈴剛響,陳老師就進教室宣布了第二天停課的消息,教室里一片歡呼。
晚自習也無了。
方硯唯把課桌上為數不多的書撿起來扔進書包里,準備回家。
“走啊,路神。”他轉頭說。
哎。
這是大哥。
他差點又忘了。
“回家嗎?”他小心翼翼地問。
路執看了他一天乖巧安分的模樣,竟然有些想念之前他那過剩的鬧人精力。
“走。”路執站起來。
一出教學樓,方硯唯才認識到,這風刮得有多離譜。
帶著海風味的空氣灌進他嘴巴里,讓他說不出話來。
偏偏路執跟個沒事人似的。
“拜拜啦方哥。”何歲歲蹦蹦跳跳地走出來,“晚上約游戲,大殺特殺。”
徐正義撐了把傘,頃刻就只剩傘骨,徐正義遺憾地搖了搖頭,走進了風里。
“你們這兒的人,是能防風固沙嗎?”方硯唯問,“把何歲歲和徐正義種到西北去,肯定好用。”
“沒那麼夸張。”路執竟然笑了下,“我小時候,剛搬來鷺嶼也不習慣。”
“你也不是這里的人?”方硯唯問。
難怪路執不會說本地的方言,只是能聽得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