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就不去了。”方硯唯把目光收回來,“我跟執哥,約了高中同學聚會。”
“你們還是高中同學?”凌佩驚訝。
“同桌。”一直沒說話的路執開了口。
吃完燒烤的方硯唯說想去坐游船。
“這船120一個人。”凌佩說,“可貴了。”
那太好了。
方硯唯心說。
給路執一個表現機會。
這個碼頭有些偏,坐游船的人不算太多。
畫舫晃晃悠悠地駛離了岸,在江南小調里,往湖心漂。
為了不打擾小情侶,凌佩這次很有眼力見地沒去坐船。
“他倆的性格差挺多的。”剛剛一起打球的體院學長說,“也不知道是怎樣在一起的。”
凌佩也覺得。
很長一段時間里,他一直覺得路執完美得不像個真人。
以市第一的成績考進s大,一進學校就憑借優越的科研能力得到了眾多老師的厚愛。
路執能在短時間里完成大量的學習任務,成績 數據在學院內赫赫有名。
但路執的臉上,從來都是不掩飾的冷淡。
有時候同路執說話,他會覺得路執沒在看他,這人好像剝離了七情六欲和悲喜,孑然一身,什麼都不在乎。
但方硯唯來了以后,路執變得鮮活了。
他依舊高高在上,依舊是學院里學生眼中煙幕和欽佩的存在。
但路執仿佛有了點人情味。
像銀河撲朔,月光翻涌,有人終于在萬家燈火里,尋到了一盞點給自己的微光。
方硯唯估摸著他執哥這會兒可能是有點無聊。
他執哥上能高空跳傘,下能海里飆摩托艇,極限運動玩得不在話下。
這個小畫舫搖搖晃晃了半晌,還沒磨嘰到湖心,沒有速度,也沒有激情。
這種環境,他倒是喜歡。
船頭的琵琶小調,聽著有些熟悉,想不起來歌名,他曾經練習的時候彈過。
他打開自己的短視頻app后臺,想找找看這首歌的名字。
一個熟悉的id跳入他的眼簾。
@荔枝 等11896人給你的動態點贊了。
上次好像是叫荔枝汁吧。
亂改什麼。
他忽然想起了什麼,在自己主頁往下翻了翻,找到了過往的視頻。
早期視頻人少,評論只有寥寥幾條。
他那時心情不佳,傳了曲子就退,從不回復網友的評論。
一年半以前。
@荔枝:長高了一點。
兩年前。
@荔枝:頭發有點長。
兩年半以前。
@荔枝:戴琵琶指甲。
兩年半以前。
@荔枝:送我的歌,很好聽。
他一條條往下翻,想在回憶的砂礫里,一條條翻撿出路執的消息。
“湖不好看?”路執問,“一直看手機。”
“你為什麼偷看我?”他問。
他沒指名是現在,還是往日藏在賬號背后悄然的關切。
他以為路執不會回答他。
畫舫駛過湖心,天空灑了陣細雨,水霧繾綣,湖面上綻著漣漪。
“喜歡,忘不掉。”路執說。
-
終于等到了七天小長假,方硯唯推著自己的小行李箱和路執一起登機。
“大約兩小時能到。”路執提醒他。
“我們住哪里?”方硯唯想起來這件事。
他倆現在的關系,肯定不適合去以前的住處了。
“我提前訂了酒店。”路執說,“或者,你想住release酒吧樓上的小閣樓?”
“聽你的。”方硯唯坐下,拉上眼罩。
出發前一天晚上,路執下課晚,回了家以后,開了冰箱門,找了幾樣食材,打算煮面當夜宵。
他削了只蘋果,后腰抵在白色的大理石桌面上,用刀扎著蘋果塊喂路執,偶爾也塞一兩塊進自己嘴里。
最后不知怎地,就被路執按在桌面上一頓收拾,鬧到了大半夜。
a市到鷺嶼不遠,他沒睡太久,就被路執拍醒了,告訴他飛機即將降落。
出了機場,濕潤熟悉的海風味道撲面而來,一下子把他拉近了當初在鷺嶼的回憶里。
他以為很多事,他都已經忘記了,至少也不如當年那般清晰。
“小帥哥來鷺嶼旅游啊?”路邊招攬客人的出租車司機招呼他,“去哪兒,上車。”
“不旅游,我回老家看看。”方硯唯說。
司機哦了聲,轉頭尋找下一個招攬對象。
馬路邊停著一輛車,看見他們走過來,車窗降下,露出個亂蓬蓬的腦袋來。
“執哥!”那人招招手,“可算來了。”
方硯唯對這人有印象,路執作為十三中大佬時期的小弟之一,某黑網吧網管。
那人推開煙盒,習慣性地伸手想朝路執的方向遞過來,手伸到一半看見方硯唯,似乎想起了什麼,又把手給撤了回去。
“最近還好?”路執問。
“還行。”小弟說,“改行做電競酒店了,生意不錯,執哥跟方哥厲害啊,都是s大的學生了。”
“我那是交換的。”方硯唯說。
“你們鷺嶼中學出來的,怎麼都不會太差。”小弟駕駛著車,穿過車流,“那年高考,鷺中重本率全市第一,不像十三中,重判率高。”
方硯唯:“???”
十三中,這麼野的嗎?
“開了個玩笑。”小弟說,“現在的十三中換了校長,在抓學風了,不過生源也就那樣,扶不起來。”
方硯唯心有余悸地轉頭看了眼他執哥。
還好,路執走出了那片霧靄。
沒同過去和解,但也沒有深陷過去的泥潭。
小弟跟路執聊了幾句,話里都是鷺嶼這些年的變化,還有大家的去處,方硯唯安靜地聽,有時候好奇了,也插話去問,路執每一個問題都耐心地回答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