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讓我很費解。
或許他有別的目的,我更加警醒起來,思考著該如何支開他,獨自一人去他家。
先是想到將他灌醉,但很快意識到這不現實。他一個男公關,專門賣酒陪酒的,肯定喝不過他。
我心不在焉地思考對策。
Leo 坦然地講起了自己的事。
他說當年高考考砸了,沒學上,他媽也死了,他就干脆離開小鎮,出去打工,二十幾年在外漂泊,這兩年才回來。
他說在外打工真是辛苦,還是當男公關舒服,哄女人開心就行,賺錢多輕松。雖然比不上我這大老板,比不上我們夫妻雙雙把家還,但他孤身一人也樂得自在,自己賺錢自己花,也沒別的什麼念想,能過一天算一天。
他說得頭頭是道,很有道理。——既然這麼佛系,那他為什麼還要勒索我呢?
難道挾持妻子、勒索贖金,這個可能并不成立?
我感到心跳逐漸加快了,冷汗從額上滴落。
他敬我酒,一飲而盡,而后目光深深地看著我,一語不發。
「你……」我握緊杯子,也看著他,想探究些什麼。
難道他,都知道了?
「欸,發什麼愣呢,不喝嗎?不給我面子?」他眨眨眼,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沒心沒肺地笑了。
剛才是錯覺吧。我也笑了笑,一飲而盡。
Leo 再次倒滿兩杯,晃了晃酒瓶,空了。
「你吃著,我再去弄幾瓶。」他起身去前臺。
我瞥了一眼他的背影,從口袋里取出治療躁郁癥的藥,擰開膠囊,將粉末混進了他的杯子。
我情緒起伏劇烈時,吃藥能安定下來;正常人吃了則會更加安定,就著酒直接昏睡過去。
事實證明,確實如此。
我輕輕拍了拍他的臉:「班長,班長,你醉了?」
他趴在桌上,不省人事。
我從他兜里拿了手機和鑰匙,借口出去找朋友來幫忙,拜托老板照看一下他。
然后捂著如雷的心跳,快步離開飯館。
我用他的手機給夜總會老板打電話,說 Leo 醉了要送他回家,問出了他的住址。
自然不是以前的家了,是鎮上的安置房小區。
6.
沒想到有一天,我會干這種事。
我緊張得冷汗直流,跑兩步,回頭看幾眼。
來時的路被吞沒在濃霧之中,路燈暗淡昏黃,一片迷蒙。
晚上十一點,沒有旁人。
我跑得很急,被污濁的空氣嗆得直咳嗽。
內心不斷安慰自己,我下藥下得足量,沒三四個小時,他醒不過來的,時間很充裕。
迷霧中,逐漸顯現出幾棟樓房的輪廓。繼續走,才看見小區大門。門衛點一盞暗燈,在崗亭里打盹。
我深吸一口氣,走進去,找到那棟樓,上到那一層。
來到這戶門前。
耳朵貼在門上,凝神細聽,沒有動靜;從貓眼看進去,也沒有燈光。
我回頭看了一眼,深不見底的走廊,趕緊拿出鑰匙開門。
屋里漆黑一片,普通單人公寓的大小。
我喊妻子的名字,聲音在黑暗中消散,顯得異常詭異。
無人應答。
借著隱隱的路燈光,我發現所有的房門都關著。
我一個箭步沖到窗邊,把窗簾拉嚴,然后開燈。
很簡潔的一個家,沒什麼用品。
我沒時間多作觀察,一扇一扇開房門去找。
開了第一扇門,是衛生間。
陰暗潮濕,地上全是水,浴簾拉著。
我戰戰兢兢地,腳點著水走進去,緩緩掀開浴簾一角。
沒有人。
開了第二扇門,是廚房。
桌上擺的除了泡面,就是啤酒,還有一把剔骨尖刀。
我盯著那把刀,渾身發冷。
——不會的,他不是這種人。
開了第三扇門,是臥室。
一張床,兩個床頭柜,一個衣柜,沒什麼特別的。
但是我走進去,在床頭柜上,發現一枚耳釘。
星星的形狀,鑲了鉆,曾在愛人的耳垂上。
我頓時瘋了——她在這里,她果然在這里!
我掀開床上的被子,打開衣柜亂翻,甚至趴下來看床底。
仍然沒有人。
我沖出臥房,來到第四扇門前。
連忙擰動門把手,竟然是鎖著的。
我貼上房門聽動靜,什麼也聽不見。
繼續用力擰,用身體去撞,抬腳去踹。
房門鎖得緊緊的,拒絕我進入。
為什麼這扇門要上鎖,里面是什麼,妻子在里邊嗎?
如果打開門,會看見什麼景象?
我撐在門上,喘著粗氣,漸漸冷靜下來。忽然想起那串鑰匙,上面可不止一把。
于是趕緊拿出來,一把一把試。
童話中,嫁給藍胡子的少女,拿到了家中所有門的鑰匙。
藍胡子臨走前,告誡她不要打開最小的房間。
可她克制不住強烈的好奇心,還是打開了。
也就此發現了可怕的真相——房間里數具尸體橫陳,血流滿地。
我打開這扇門,是否也會發現可怕的真相?
7.
房門開了,黑漆漆一片,什麼也看不見。
今天一整天,我看見過很多很黑的場景。
迷霧中黑暗的路,離開飯館后漆黑的街道,深不見底的走廊,陰森的屋子。
但沒有一個場景,要比這個房間更黑。
這個房間是完全的黑暗,沒有一點點光線,連窗戶都沒有。
我站在門口,躊躇不前,顫抖著喊妻子的名字。
可聲音像被黑洞吸入,一絲回音也無。
我摸索著手邊的墻壁,找到了開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