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后來,我自學了刑偵知識,才自己悟出了那個秘密。
刑警辦案時,用到一種魯米諾試劑,來檢測犯罪現場肉眼無法觀察到的血跡。魯米諾碰上血跡便會發生反應,在黑暗中放出藍色熒光。
所以,那片我視若珍寶的星空,那璀璨奪目的萬點星光,那些在星空下產生的感動,都是徹徹底底的笑話。
那根本不是魔術,更不是魔法,那他媽的是兇殺現場!父親沖洗照片的暗房里,那些黑漆漆的墻壁和天花板上,濺得密密麻麻的,全部都是人血。
你說我爸爸他,存的什麼心思啊?他做了見不得人的齷齪事,不敢讓人知道,可又想炫耀。他就把他兒子領進去,觀摩他的殺人現場,聽他兒子夸「爸爸真厲害!」。他既要殺人,也要誅心,他到底為什麼,可以這麼惡毒啊?
我的前半生,就像這星空魔術一樣,是個極度惡劣的玩笑。看起來家庭溫馨,看起來其樂融融,那都是美麗的表象罷了。扒開來,里邊爛透了。
所以你明白了嗎,我現在所做的一切,都可以稱作是「有其父必有其子」。我天生就該是這種人。
否則,當年那些腐爛的尸體被發現時,場面那麼可怕,其他孩子都不敢去看,為什麼我就敢看,還看得仔仔細細呢?
今天殺你,并不是因為我有多恨你。
我只想在故事的最后,填補我唯一一個遺憾而已。
逃了這些年,我也很累了。
11.
他說出了所有真相,而后向我走來。
刀面反射著紅光。
我張著嘴,癡癡傻傻,說不出話。
他抬起手,將那柄尖刀,干脆利落地插進我的喉嚨,挑破了我的頸動脈和氣管。
血噴射而出,在紅光下,我看不清楚。
我只知道,噴得很遠很高,濺到墻上,天上。
我「嗬嗬」地喘,氣從喉嚨半道漏出去;嘴里咕嚕咕嚕的,一股股冒血。
我有氣無力地扭動、掙扎,被縛住的手腕搖來搖去,他便解開了繩索。
「嗬……嗬……」
「想說什麼?」他俯身下來。
我看見他的臉,由下往上,仰視著。
蒙蒙眬眬間,回到了高中時,我趴在桌上打瞌睡。
他跑進教室,披著一身光,來到我桌旁。
他拍拍我的肩膀,我睡眼惺忪,抬頭看見他。
他笑著說:「走吧,吃飯去!」
我仰著頭,用力地喘著氣。
用最后一絲力氣,緩緩抬起胳膊,勾著他的后頸,請他近一點。
他不明所以,俯下身,順勢朝我接近。
越來越近。
而后忽然明白了什麼,他頓住了。
他輕輕地笑一聲,直起身子,從褲兜里掏出那朵紅玫瑰,放在了我的嘴唇上。
我閉上了眼睛。
那個魔術,或許也并不復雜。
尾聲
連環殺人犯陳嶺落網后,反應極為平靜,他向警方一一供述了他「還記得住」的罪行。換言之,也有不少記不住了。
惡劣殘忍的「3·12」殺人案、「5·24」奸殺案,以及本鎮 80 年代至 90 年代包括南郊女尸案在內的幾起無頭案,均出自他手。
喪心病狂、喪盡天良,不足以形容其所作所為。
陳嶺第一次犯案,可追溯到 1988 年,那時他還只是個初中生。由此可見,他天生具有反社會人格。
1988 年至 2002 年的 14 年間,他在不同城市作案不下 11 余起,均為無差別作案。
由于具有一定的反偵察能力,作案手段具有隱蔽性,陳嶺得以逍遙法外。他沉寂了十余年,最終于 2016 年再次犯案后落網。
我是負責賀青山被殺一案的刑警之一。本案證據確鑿,嫌疑人對犯罪事實供認不諱,包括本案在內的多起案件成功告破,即將移送審查起訴。
賀青山的遺體已經通知其父母前來認領。但是賀青山的愛人,知名畫家馮若初,我始終聯系不上。
案子雖然已經偵破,但我認為本案與她有一定關聯。出于個人的好奇心,我想見她一面。
沒想到,她失聯了很久,最終我是在陳嶺家中見到她的。她有這兒的備用鑰匙,事后出現在了犯罪現場。
見到她時,她正站在沖洗照片的暗房里,仰著頭若有所思。
她本人和電視上一樣漂亮,只是精神狀態不佳。
我們攀談幾句后,她將事情原委告知我。
「我丈夫從來就不愛我,以前他對我好,只是因為他知道,作為一個愛我的人應該怎麼做。這麼多年,他其實一直都在模仿他。他學攝影,學魔術,帶我去看星星,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演另一個人。他對我沒有任何感情。
「去年,他患上了躁郁癥,脾氣變得非常暴躁。有一次,他偶然發現我從高中保留至今的一張星空照片,于是大發雷霆,打了我——他見不得這些有關老家和高中的舊物。
「之后他更是變本加厲,頻繁對我施暴,施暴完又道歉,如此反復。我別無他法,只能去報警,可警察只做調解,讓他寫份保證書。但沒過多久他又發作了。」
原來這對夫妻表面上恩愛,實際是貌合神離。我很同情她的遭遇。
我嘆了一口氣:「家暴確實是需要重視的社會問題,不能簡簡單單當作家務事處理。
」
她繼續說:「我在他身邊非常痛苦,離婚又離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