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睜開眼睛看了邱夢長一眼,皺眉道:“這種小手術怎麼還要你來弄,換個別的大夫不行嗎?”
邱夢長沒說話。清創縫合在醫學意義上確實算小手術,可笑的是,就這麼一個小手術,他的心還會跳得那麼快。
不是緊張,是害怕,是生氣。
所幸梁佟沒破相,也沒被砸到要害。
邱夢長抬起眼皮看了眼梁佟的臉,毫無血色的嘴唇抿成一條線,嘴角微微下撇,因為疼痛,眉毛擰在了一起,眉眼間還透著一絲不悅。
生理鹽水沖洗傷口的時候,梁佟疼得直抽氣。
邱夢長救治過那麼多病人,動過那麼多次手術,第一次在拿起手術工具時,覺得疼痛轉移到了自己身上。
傷口比較深,邱夢長換上無菌手術服,給梁佟打了局部麻醉,正式開始清創縫合。
周源在外面候了半天也沒等到梁佟出來,打電話也沒打通,進去一打聽才知道他老板被人砸傷了,現在在縫合傷口。
周源嚇得魂沒了一半,又不敢向任何人泄露梁佟受傷的消息,只能站在外面干等。
縫合手術很快,邱夢長給梁佟處理完傷口后又被護士叫走了,要給其他傷員動手術,都沒時間跟梁佟多說兩句話。
梁佟被護士攙扶著從縫合室走出來的時候,周源整個人都驚呆了——
他老板縫了個傷口,發型直接變成了板寸。
周源快步走過去:“梁總。”
“他怎麼樣?”周源問護士。
護士說:“不嚴重,不過傷勢還要進一步觀察,今天晚上安排住院吧。”
“縫了幾針?有傷到要害嗎?”
“放心吧,沒傷到要害,就是傷口有點深,縫了四針。
”
周源扶著梁佟,問:“需要安排私人醫院嗎?”
梁佟搖頭:“不用,就住在這。”
“要通知梁先生他們嗎?”
“明天再說吧。”梁佟看了他一眼,“先給我找個鏡子。”
周源盯著他的腦袋,忍不住問:“這大夫怎麼把您的頭發全剃了。”
“我讓剃的。”梁佟眉心微蹙,“很丑嗎?”
周源干笑了一聲:“也不是丑,就是有點別扭,看習慣就好了。”
梁佟本來就面冷,剃了個寸頭,看起來更不好接近了。不過還好剃得不是很短,除了看起來兇了點,還是挺酷的。
邱夢長做完手術已經是凌晨一點了,他換上便服后來到了住院部護士臺,詢問值班護士梁佟的情況。
“剛才被醫鬧人員砸傷的那個人怎麼樣了?”
“安排到VIP病房了。”小護士小聲道,“剛剛主任都來了,在病房噓寒問暖了好半天。”
小護士剛到崗沒多久,不知道梁佟是什麼身份,好奇道:“邱大夫,那人是什麼來頭啊?怎麼連主任都驚動了?”
“一個集團的老總。”
小護士訝然道:“真的啊?這麼年輕?哇塞,他剛剛把你推開的時候,真是帥死啦。還有剛才他罵那個醫鬧的煞筆,我真的有被狠狠爽到。”
“他的身體情況怎麼樣?”
“沒什麼問題,能走能動的。”
邱夢長嗯了一聲:“那個醫鬧的呢?保衛科有沒有報警?”
“報啦,人已經被警察帶走了,估計警察明天還要來醫院做筆錄呢。”
從看到梁佟被砸的那一刻起,邱夢長就一直繃著一股勁,這會身心終于放松下來,才感覺到了累。
小護士見邱夢長臉色憔悴,有點心疼:“邱大夫,你快點回家休息吧。”
邱夢長問:“他在哪個病房?”
小護士愣了愣:“哦你說那個集團老總啊,他在頂樓1608病房。”
梁佟夜不能寐。
他住進病房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洗手間照鏡子看自己的頭發。雖然情況比他想象的好點,起碼不像個剛從監獄里出來的勞改犯,但這視覺沖擊也夠大了,大到他現在都沒睡著。
邱夢長乘電梯來到了住院部頂樓,這個點梁佟肯定是睡了,但他不去看上一眼,總覺得心里有塊石頭落不下。
周源被梁佟支走了,病房門口沒有人看護,邱夢長輕輕旋開門把手,屋里沒有光,梁佟果然已經睡著了。
邱夢長打開門往里面看了一眼,屋里光線昏暗,但能看清病床上躺了個人,背對房門朝向里面,身形修長。
只是看了一眼背影,邱夢長的心就安定了下來。他關上門,剛準備離開,忽然聽見“啪”的一聲,屋里的燈亮了,門縫里漏出了暖黃色的光。
“邱夢長?”梁佟清冷的聲音從屋里傳了出來。
邱夢長動作稍頓,手握在門把上停滯片刻,重新打開了門。
梁佟坐在病床上,跟邱夢長對視著,他沒有穿醫院的病號服,身上穿了一件灰藍色的真絲睡衣。
“什麼時候醒的?”邱夢長走進了屋里。
“一直沒睡。”
“知道是我?”
“這麼晚了,只有你會來。”梁佟看著他,“也只有你敢來。”
“怎麼這麼晚還不睡,都快兩點了。”
“頭發給剃成這樣了,我還睡得著嗎。”
邱夢長低笑一聲:“你自己說要剃光的。”
邱夢長其實沒把他頭發剃多光,也就需要縫合的部位貼著頭皮剃得光了點,其他地方沒下狠手,留了一兩公分的長度。
“誰知道剃光了這麼難看。”梁佟拉著一張臉。
“難看嗎?我覺得挺好看的。”邱夢長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