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邱哥,我睡哪里?”
邱夢長指了指客房的方向,“床單我前兩天剛換的,直接過去睡吧。”
余聞嘉跟邱夢長說了“晚安”,抓著小熊睡衣走去了客房。
邱夢長回了臥室,梁佟正站在窗邊打電話,他回過頭,對著手機交代了兩句就把電話給掛了。
“走了?”梁佟問。
“沒走。”邱夢長說,“睡了。”
“……啊?”
邱夢長笑了下:“來的是我表弟,跟他媽鬧別扭了,在我這住一晚,在客房呢。”
梁佟回想起邱夢長表弟那張漂亮的小嫩臉,壓下想把人扔河里喂魚的沖動,問了句:“你房間隔音好嗎?”
邱夢長嗤笑一聲,搖頭:“不知道。”
他都獨居多少年了,這房子數十年如一日的冷清,只有老白那嗲聲嗲氣的貓叫。
邱夢長又說:“估計不太好,老小區了,樓上大爺大媽吵架我聽得一清二楚。”
此話一出,梁佟想給邱夢長送套新房的想法越發強烈。
邱夢長從衣櫥里拿出睡衣,“我去洗個澡。”
他洗完澡回來的時候,梁佟躺在被窩里已經快睡著了。
邱夢長掀開被子,梁佟背朝著他躺在床上,他躺進去,伸手一撈,把人撈進了自己懷里。
他從身后抱著梁佟,聽見梁佟迷迷糊糊地問:“小朋友為什麼跟他媽吵架?”
邱夢長把劉毓說的復述給梁佟聽。
“他爸是軍人,一年回不了幾次家。”
就像他爸媽一樣。
“你是不是知道我爸媽在非洲?”邱夢長忽然問梁佟。
梁佟坦白道:“知道。”
果然。
邱夢長捏了捏他的耳垂,力道不輕不重,“你是不是一早就找人調查過我的情況了?”
梁佟倒也沒有心虛,坦坦蕩蕩的:“嗯。
”
“你知不知道我不喜歡這樣?”邱夢長松開了他的耳垂。
梁佟翻過身來,面朝著他:“當時沒想那麼多,以后不會了。”
邱夢長失笑:“哪來的以后?”
“從現在開始,往后的每一天,直到你我老去,死去。”梁佟一字一頓道,“我不會再做你不喜歡的事情。”
屋里一片寧靜,邱夢長仿佛能聽清梁佟呼吸的頻率。他抓起梁佟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問:“跳得快嗎?”
梁佟點了點頭。
“你被砸傷那天,我心跳得也像今天這麼快。”邱夢長說,“我很害怕你出事。”
“我想跟你一起老去,死去。”
邱夢長患得患失、缺乏安全感,這不僅是因為他的職業需要時常面臨疾病和死亡,更因為他孤獨的成長環境。
很少有人能感知到這些。
梁佟摩挲著他的側頸,問:“你爸媽什麼時候去的非洲?”
“我初二的時候。”
初二,才十四五歲就一個人生活了。
“一起去的?”
“我爸先去,半年后我媽跟著一起去了。”
“多久沒見過他們了?”
“不記得了,大半年了吧。一年見個一兩次,上次見面還是在過年的時候。”
梁佟摟住邱夢長的脖子,親了親他的嘴唇,低聲道:“以后有我。”
半夜,梁佟起夜上廁所,從洗手間出來的時候,客房的門突然開了,余聞嘉頂著一頭亂毛,眼睛還沒睜開,跟夢游似的,從屋里晃晃悠悠地走出來。
他彈了下眼皮,睜開半只眼,朝有光線的地方看了一眼。
“邱哥……”余聞嘉迷迷糊糊地喊了一聲,嗓音帶著沒睡醒的沙啞。
梁佟應了一聲,擔心光線太亮會刺眼,梁佟沒有開大燈,把洗手間的燈留著,朝余聞嘉走了過去。
“上廁所?”梁佟問他。
余聞嘉搖搖頭,眼睛完全睜不開,他揪住梁佟的衣服下擺,啞聲說:“我好渴,我想喝水。”
梁佟往廚房走去,余聞嘉攥著他的衣服,跟在他身后,他走到哪兒,這小孩兒就跟到哪兒,睡得稀里糊涂的,根本不知道跟他說話幫他倒水的不是他表哥。
梁佟給余聞嘉倒了杯溫水,把杯子送到他嘴邊喂他喝水,余聞嘉閉著眼睛咕嘟咕嘟喝了大半杯水。
廚房離洗手間有點遠,那邊的燈光照不到這邊,廚房一片昏暗,只有一點微弱的光線,余聞嘉已經把眼睛睜開了,但還是沒發現眼前的人是梁佟,剛睡醒腦子也有些混沌,分辨不出聲音。
“還喝嗎?”梁佟問。
余聞嘉抱住梁佟的腰,把腦袋靠在他的肚子上,沒說話。
“不喝了?”
梁佟估計這小孩兒一會兒就該靠在他身上睡著了。他把杯子撂在桌上,剛想把余聞嘉推開,就聽到一聲很輕的嗚咽聲。
梁佟的衣服濕了,余聞嘉揪著他的衣服,閉著眼睛緊緊抱住他的腰,啪嗒啪嗒掉眼淚。
所有的委屈在半夜清醒過來時一下子涌上心頭。
梁佟摸了摸他的腦袋。
余聞嘉越哭越兇,一開始只是無聲地掉眼淚,后來哭得一抽一抽的,鼻涕眼淚一起流,全糊在了梁佟的衣服上。
梁佟輕輕揉著他的頭發,難得對小孩兒這麼有耐心:“你媽一個人照顧你不容易,跟誰置氣都不應該跟她置氣。”
余聞嘉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說話結結巴巴的:“我、我知道,這次期中考、我肯定還拿第一。”
這回報父母的方式多麼樸實無華又簡單粗暴。
梁佟無聲地笑了下,抓了抓余聞嘉柔軟的頭發。
“知道他為什麼那樣嗎?因為他嫉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