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邱夢長相處了這麼久,梁佟從沒覺得邱夢長有強迫癥,但每次看到他的工位,這種印象就會被打破。
一支鋼筆橫著卡在鍵盤功能鍵區和主鍵盤區的空隙里,梁佟欠嗖嗖的,彎著食指把那支鋼筆往旁邊撥了一下,改變了它的位置。
“你是病人家屬嗎?”身后傳來一道聲音,“醫生都下班回家了,你來辦公室找誰?”
梁佟回過頭,王楊征愣了一下,他當然認得梁佟,雖說背地里議論過邱夢長跟這位總裁,但他是個識時務的人,表面功夫總歸要做好,不能慢待了這位大佬。
王楊征臉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下一秒就揚起了笑容:“原來是梁總啊。”
梁佟面無表情地點了下頭。
王楊征瞥到了邱夢長桌上的夜宵,表情變得有些僵硬。這總裁的行為跟他編排邱夢長的說辭出入有點大,他是真沒想到堂堂一個集團總裁居然能紆尊降貴來給邱夢長送飯。
也不一定,萬一邱夢長桌上的東西不是他放的呢。
王楊征試探了一句:“梁總有什麼事嗎?今天我值班,你有什麼事兒跟我說就行了。”
“沒什麼事,我只是來給邱大夫送個飯。”
王楊征太陽穴突突跳了兩下,干巴巴地笑道:“邱大夫啊?他還在做手術呢。”
梁佟嗯了聲:“我知道。”
“硬腦膜外血腫清除手術不會太久的,估計他一會兒就出來了。”王楊征殷勤道,“您坐會兒?我給您倒杯茶。”
“不用。”
話音剛落,值班護士小陸從外面跑了進來,她在外面做了一會思想斗爭,生怕王楊征責怪梁佟亂闖辦公室,還是想進來幫梁佟說說話。
小姑娘年輕,閱歷少,還沒看透職場上趨炎附勢、見風使舵的生存守則,也想不到梁佟的身份會給他帶來多大的便利。
“王大夫,他進辦公室的時候問過我了。”小陸的聲音越來越小,“是我說可以進來的,他是來給邱大夫送飯的。”
“他是寰廈的梁總。”小陸特意提醒了一句。
王楊征皺了皺眉,有點不耐煩:“這我還能不知道啊?”
王大夫?
梁佟腦子里閃過黃旸在電話里說的那段話。
梁佟看了眼王楊征,王楊征正好對上他的視線,訕笑了一下:“我去倒點茶。”
“不用了,我該走了。”
“那行,我也還有事要忙,就先過去了,不留您了。”王楊征從桌上拿了幾張資料走出了辦公室。
小陸如蒙大赦般地呼了口氣,一口氣還沒喘勻,又聽到梁佟問:“剛才那個大夫叫什麼名字?”
小陸惶恐道:“怎麼了?”
“問問,覺得有點眼熟。”
小陸笑了下:“王大夫是管床醫生,您之前住院的時候,可能給您查過房吧。他叫王楊征。”
梁佟嗯了一聲:“夜宵我放邱大夫桌上了,麻煩你跟他講一聲。”
“嗯嗯好的。”
梁佟吩咐司機把車開到了柳園街的大排檔,這里是小吃一條街,一整條街都是大排檔,現在已經挺晚了,這條街上還是很熱鬧,露天小吃攤上坐滿了人,喝酒吃肉,聊得熱火朝天,煙火氣十足。
司機都不知道把車停哪兒,來這吃飯的都是開小毛驢過來的,就地停車,開哪兒停哪兒。
“梁總,他們在哪兒呢?”司機額頭上的汗都出來了,“這里不好停車,也開不上去。”
梁佟說:“把我放下來吧。
”
“您走過去?”
“嗯。”
司機把車停好,走下車給梁佟開門,“我把車停對面去,您有事給我打電話。”
梁佟點了點頭。
梁佟一下車差點被油煙氣熏一跟頭,他不由得皺了皺眉,用手指抵住了鼻子。
梁佟給鐘言打了通電話:“我到了。”
“到了?”鐘言四下看了一眼,“你在哪兒呢?”
“這里攤位太多了,我找不到你們。”
“我們在最東邊,阿旺燒烤,門口有個大燈牌,你走過來就能看到了。”
秋天的夜攤不如夏天那麼有氛圍,但還是很熱鬧的。
梁佟掛了電話,一路往東邊走去。他平時上班都穿襯衫,今天的襯衫和大衣都是邱夢長幫他選的,他這一身打扮太職場精英范兒了,沒人會穿成這樣來夜排檔,他路過攤位的時候,人家都拿好奇的目光打量他。
梁佟找到了“阿旺燒烤”,也尋見了鐘言和黃旸的身影。
“梁老板!”黃旸一把抓住梁佟的胳膊,“梁佟!佟佟!”
“你怎麼沒換身衣服過來。”鐘言看著他笑了下,“一會兒回去衣服上全是味道。”
梁佟扯開黃旸的手,問鐘言:“他喝了多少酒?”
“沒喝多少。他就是人菜癮大,喝點混的立馬就醉了。佟佟……他也真敢叫。”鐘言給梁佟拉了張塑料椅子過來,“你坐。”
這兒的味道太嗆人了,梁佟一直皺著眉頭,鐘言心細,一眼就看出來他呆不慣這里,說:“是不是聞不慣這味道啊?要不咱換個地兒吧。”
“換什麼換?”黃旸眉毛倒豎,“我還沒吃完呢!”
“不用換,你們吃你們的。”梁佟說,“我喝酒。”
黃旸面露紅光:“喝酒好啊!佟佟喝什麼?”
“啤的。”
鐘言笑了聲:“你還喝啤的啊,我以為你只喝洋的。
”他轉頭朝屋里喊了聲:“老板,來兩扎啤酒。”
“冰的常溫的?”老板扯著嗓門問。
鐘言看了眼梁佟,梁佟說:“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