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冉宇桐嘆了口氣,認命地握緊文件夾,用中指的第二關節,叩響裴書言辦公室的門。
今天一早,趙琳琳跟隨副經理凌蔚外出開會,因此給裴書言打雜的任務,就落到了樊詩雅和冉宇桐身上。
上午相安無事,他倆幸得消停,下午剛一上班,來活了。
審計組拿來兩份材料,需要裴書言閱后簽字,要得急,今天下班之前反饋。
文件夾擺在冉宇桐和樊詩雅面前,跟塊燙手山芋別無二樣,倆人誰都不愿意接。
樊詩雅害怕裴書言是出了名的,尤其那天被單獨叫到辦公室后,再說什麼都不肯主動去了。
而且不知怎的,她對裴書言和冉宇桐關系好像還有那麼些誤解。她堅定領導對冉宇桐青睞有加,這孩子臨陣脫逃純粹是對自己的不自信,純粹是誤會領導的良苦用心,純粹是思想意識不夠成熟,沒能發揮年輕人應有的光和熱。
冉宇桐說不過她,也認同作為男人應該多擔當,硬著頭皮敲完門,聽到一聲磁性的“請進。”
他閉了閉眼,攥住門把手用力向下一壓。
“裴經理。”冉宇桐穩步走到那張實木辦公桌前,垂著頭,快而清晰地說道:“有兩份審計組的文件需要您簽字,有些著急,下班之前需要反饋。”
文件夾被輕柔展開,平放桌角,深色木質橫紋好似一顆石子落水,不知在誰的心上泛起漣漪。
“有問題您可以直接聯系黃經理。”冉宇桐后退一步,如來時一般,轉身離開了。
整個過程一氣呵成,共計用時連一分鐘都不到,壓根沒給裴書言出聲的機會。
還行,比想象中順利。
冉宇桐坐回工位,內心意外地平靜。
沒有狼狽困窘,沒有局促不安,唯一讓他糾結的,僅是站在門外的那幾秒。只要屏蔽掉裴書言的回應,老板椅上坐著的,不過是流水的領導。
實際上,裴書言也沒怎麼給過回應。冉宇桐深知,歸根到底是自己心緒敏感,把對方的所有動作、語言,甚至是無動于衷,都當成他情緒的表達。其實跳出來想,理性如他,即便真有什麼想法,也不會帶到工作中來。那自己于他而言,不過是眾多同事中的一個,沒有額外可談,才是最好的狀態。
裴書言可以不帶入私人情緒,我為什麼不行?
想清楚這點后,即便躲避裴書言的念頭沒有變,但就算非要與他共事獨處,冉宇桐也能用平常心,當個好下屬。
因而當陳俊豪拿著合同草案來找財務部征求意見時,冉宇桐主動請纓,說等會兒裴經理忙完,會把征求意見稿交到他手上。
樊詩雅滿目欣慰,短短一刻鐘,孩子就長大了。
等審計組來取走簽字文件,冉宇桐掐著點,20分鐘,歇夠了吧裴經理?歇夠了小爺可要給你找活干了。
他再次敲開這扇玻璃門,推門而入之前,神色已經定好了。幾步路走得不急不緩很是穩重,甚至在裴書言抬頭之時,還跟對方來了個自信的對視。
“裴經理,工程技術部送來的合同草案,需要征求意見,請您過目。”
牛。我是真牛。
專業、成熟、得體、大方,面對前男友竟能如此不卑不亢,試問還能有誰呢?
有點小驚訝了吧?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吧?想不到你這位“桐桐”成長得如此之快吧?R.A有我真了不起,人事還不速速給我轉正。
“嗯。”裴書言一聲應答打斷冉宇桐的畫外音,只見他戴上金絲框眼鏡,緩慢道:“放下吧。”
放下?來,冉兒,分析一下,現在這個場合,“放下”只是單純地放下這摞合同嗎?有沒有可能,潛臺詞是讓我放下些別的?他會不會又在點我?
冉宇桐的腦瓜飛速運轉,與此同時,肢體動作卻略顯遲鈍。
他停了幾秒,一沓白紙落在裴書言的桌上。
裴書言捻起合同一角,漫不經心地翻了兩頁,紙張摩擦清脆,襯得他的音色更加深沉。
“別走。”裴書言目不轉睛的看著合同:“等我提完意見,你再給工程部送回去。” ?
冉宇桐一愣,裴大經理,您這純屬是公報私仇了吧?
免費勞動力!分明就是把我當成免費勞動力!跑腿還有買一贈一這一說嗎?明天是不是還得幫他取外賣拆快遞啊!
“你坐著等。”冉宇桐不說話,裴書言就當他是默許,隔著辦公桌,用鋼筆朝冉宇桐身旁椅子的方向,虛虛點了一下。
冉宇桐可不愿坐他對面,皮笑肉不笑道:“沒事,您慢慢看,我站著就行。”
裴書言像是看透了他想什麼,換了只鉛筆,在合同上圈出幾個圓圈,“那坐旁邊沙發,我得看一會兒,你別站太久。” ?
您既然知道我不能站太久,那放我走不就成了,我留在這兒擠占您的氧氣,影響您的工作效率,您說是不是這個理?
冉宇桐心里說著單口相聲,雙腿倒十分自然地朝遠處的沙發移去,經理的待遇就是好,會客沙發比家里的床都軟乎。
裴書言沒說瞎話,這份合同他著實看了有好一會兒。
薄薄十來頁紙,被他翻來覆去點點圈圈,到后來冉宇桐甚至懷疑他是故意的,這不會是設計全方位展示辦公室,給自己找心里落差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