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六度的高溫下來上這麼一口,實在沁人心脾,爽口香甜。
清晨的酒倦感被驅散殆盡,冉宇桐細細咀嚼,任甘味浸透口腔,緩緩涌進胃里。
鈴聲響起得很是時候,冉宇桐剛咽下嘴里的冰,來電顯示兀然出現“母上”兩個大字。
工作日上午打電話不是邱念云的風格,冉宇桐以為有什麼急事,趕緊接了。
“老媽?怎麼了?”
比起兒子的倉促,手機另一頭的邱念云顯得有些過于氣定神閑了,她咬著煎餅果子,頓了好一會兒才慢條斯理道:“沒啥要緊事兒,上班呢?”
冉宇桐又好氣又好笑,和老媽貧嘴道:“沒有,準備和梁朝偉拍電影呢。”
“哦,那你記得幫我要個簽名。”邱念云說得一本正經:“還有我17歲給他寫的情書,一會兒拍照發你,記得幫我轉交一下。”
冉宇桐捂著嘴咯咯樂,嗓子眼里霎時噴薄出甜意,齁得他嗆了一下。
“媽……”冉宇桐邊咳嗽邊問:“到底干啥?”
“真不是什麼要緊事。”邱念云說:“只是媽媽實在太好奇了,忍不住現在給你打個電話問問。”
不再賣關子,對面直接道:“你和阿裴,是吵架了嗎?”
冉宇桐一愣,條件反射啊了一聲。
“啥意思?真吵架了?”
冉宇桐不想在這種事情上想瞞著老媽,也知道既然她問得出來,心里約莫已經有個八成的答案了。他沉默幾秒,繼而模棱兩可道:“您聽誰說的?”
“我還用聽誰說?”電話那頭傳來清晰又不屑的咂嘴聲,只聽邱念云接著道:“昨天下午,你那不明擺著臊白阿裴呢嗎,阿裴拿你沒辦法只能忍著,小煜在給你倆打掩護。
”
邱念云說著都快笑了:“你們怎麼和小時候一模一樣啊。”
冉宇桐驀然愣住。
我們,還能一樣嗎?
此前他一直以為,除去當初分手生下的裂痕,他和裴書言中間還隔著四年的缺口,在對彼此茫然無知的一千多天里,并非輕而易舉就能補上昨日的空白。
可是旁觀者清,在完全不同的成長環境下,他們雖然定與原先有所差別,但那些扎根在深處的記憶已然成了慣性,就算多年以后再相見,他還是愿意和裴書言鬧,裴書言一哄,他也能立刻就變乖。
冉宇桐攪拌著面前的糖水,冰渣化盡,他的心情也不由得輕松。
“不算吵架吧。”冉宇桐抿著勺子道:“鬧了點兒小別扭。”
“是你和人家作吧?”邱念云深知自己兒子的秉性,“差不多行了,也就阿裴慣著你,別仗著人老實欺負個沒完沒了。”
“我哪有欺負他!”冉宇桐忿忿地鳴不平,咽下了心中“明明是他欺負我更多”的后半句話。
“況且,我們已經和好了。”
他匆匆掃過那扇玻璃門。
“念在舊情,可以再給個機會。”
概率來講,情場得意,職場說不定就要遭殃。
冉宇桐是臨近下班收到的噩耗,他這頭正喂魚喂得歲月靜好,那頭審計的加急通知從OA落入郵箱。
臨時通知的收件人是財務部全體,內容也非常簡潔明了,一個Excel,告訴他們這幾筆經費對不上。
重點是審計組著急需要解釋。If possible, please submit it before 9 a.m. tomorrow.
明天上班前,潛臺詞是今晚要從幾千筆流水中一筆一筆地摘。
冉宇桐當即覺得不可能,開玩笑呢,15個小時,他們幾個人不眠不休也摘不出來啊。
樊詩雅慌了,急得直在原地打轉,因為Excel里的項目有一半出自她手,報的時候核過,經理也簽了字,誰能想這會兒卻出了岔子。
“和裴經理請示一下。”凌蔚草草掠過顯示器,打印出兩份橫向A3,“業務發生時間都是裴經理來之前,那會兒咱們還是安經理負責。”
“那要麼問問安經理還有沒有印象了?起碼能讓咱們先確定一個范圍,所有流水里找,無異于大海撈針吧。”趙琳琳把紙質表格遞給冉宇桐,提出建設性的想法。
冉宇桐雙手接過兩頁復印紙,這是要他給裴經理送進屋。
不過當下財務部正身陷囹圄,冉宇桐也沒心思有那些你儂我儂的想法,他第一時間敲開裴書言的門,把問題清單交給對方。
“收到郵件了。”裴書言目不斜視地盯著屏幕,難得在與冉宇桐說話的時候,沒給對方留些眼神。
“數據比對我算過了,確實有差,我們的過。看來今晚得辛苦大家加個班了。”
裴書言握著鼠標的右手正在高速點擊,幾條好看的青筋在手背上若隱若現。
“需要給安經理打電話嗎?”冉宇桐適時提醒:“這些都是安經理經手過的業務。”
電腦屏幕出現行進緩慢的進度條,導出數據的間隙,裴書言抽空看了冉宇桐一眼。
“不用,我已經初篩過一遍了,大約50%系統沒有報錯,20%合計數能對得上,如果有問題,大概率都出現在剩下的30%里。”
目光轉回屏幕,裴書言接著道:“我正在導出這30%的數據,其中有十多筆復雜業務需要紙質文件支撐,這幾筆我來對。
其他的日常流水你們按照操作人分一下,跟對賬單逐一核實就OK了。自己經手過的業務印象可能比較深,咱們排查得也能快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