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你擔心。”沒有提前準備,裴書言干脆說出自己的真實想法。
不知想到什麼,冉宇桐木然地凝視著他。許久,才淡淡道出一聲:“這樣啊。”
裴書言隱約感覺不對,他一定還有別的話沒說。
“桐桐你——”
“我們中午吃什麼。”冉宇桐回過神,冷不防岔開話題:“我有點餓了。”
裴書言強壓下心中的異樣,聲音平緩地問:“你想吃什麼?”
“你愿意給我做嗎?”冉宇桐難得說一句請求:“我想吃你做的拌飯。”
上回團建送到自己嘴邊都不要,這次卻莫名其妙只想這一口。冉宇桐坐在餐桌旁,望著裴書言在廚房忙碌的背影發呆。
“半熟蛋煮得有點老。”裴書言把不太成功的兩顆蛋盛入自己碗中,略帶窘態地笑笑:“好久沒弄了。”
冉宇桐沒應聲,像是沒什麼精神般的托著下巴。直到午飯上桌時,他才將將坐直身子。
裴書言的拌飯是無需再動手的成品,經香油充分混合的肉菜飯隔著老遠就香氣撲鼻,水嫩的雞蛋虛虛蓋在飯上,留著給冉宇桐自己戳破。
裴書言去冰箱里給他拿飲料,趁對方轉身的功夫,冉宇桐胡亂在雞蛋上劃開個口子,緊接著埋頭往嘴里扒拉進一口飯。
久違的熟悉感頃刻攻破他的味蕾,冉宇桐用力咀嚼,喉嚨滾動的同時落下一滴眼淚。
他飛快抹了把眼睛,在裴書言回到座位之前,將眼淚擦掉了。
不過是一個再尋常不過的中午,如果時光肯倒轉回到四年前,他應該正和裴書言坐在學生食堂的二樓,抱怨著為何都念大學了,晚上竟還要上選修課。
裴書言會說什麼呢?會答應下課后帶自己吃臟攤嗎,還是會趁人少的時候摸摸他的臉,告訴他“一會兒哥哥陪你去上課”。
不同時空下的裴書言交疊成數個淆亂重影,冉宇桐幾次閉眼再睜開,隱約辨認出對方模糊的發亮邊框。
“我這幾年,也經常自己弄這個吃。”冉宇桐突然開口。
裴書言愣了一下,沒想好應接什麼話。
冉宇桐無暇他的沉默,戳著碎不成形的雞蛋接著說:“在學校食堂我就要麻辣燙窗口的水煮菜,一碗半米飯,帶上淘寶買好的辣醬,攪合攪合就成。后來到R.A實習,我就在輕食窗口挑蔬菜,這邊有蒸土豆,其他調料也多,比學校吃的味道正。”
裴書言松著眉看他,輕輕點頭,似是聽得格外用心。
冉宇桐伸出四根指頭:“每周四次,我就這麼吃了得有四年吧,但是都沒有你做得好吃。”
難能一見的溫柔在裴書言臉上一閃而過,只見他放下餐具,小心地覆上冉宇桐的手。
“說實話,其實即便是你做的,也不是很好吃。”
冉宇桐沒有躲,他默認這突如其來的肢體接觸,只是被裴書言握住后,又不明緣由地苦笑了一下。
“因為蔬菜本身就不好吃,只是你說要營養均衡,我那會兒想,得聽你的話。”
“喂。”他垂下腦袋,平淡道:“我很乖吧。”
裴書言揉揉冉宇桐的手指,沒有遲疑地接道:“當然,你一直很乖。”
冉宇桐安靜片刻,緩緩將指頭從裴書言掌心抽回。
“那我為什麼會被突然拋棄呢?”
裴書言心里一擰,抬頭便對上冉宇桐通紅的雙眼。
“當時離開前毫無征兆,也是因為怕我擔心嗎?”
搖搖欲墜的淚,像是看得見那道新痂,落在裴書言尚未收回的手背上。
作者有話說:
裴書言,你慘啦,等著心碎如泥吧!
第34章 就這樣吧
一道閃電垂直而下,瞬間將裴書言劈得清醒。
緊接著雷聲轟鳴,隆然巨響如同心臟片片碎落。
怪不得他不過問這份“私情”發生的細節,因為這根本就不是重點。
裴書言真正應該道歉的,是他四年了都沒有長進,用一種全然不對等的保護,瓦解著冉宇桐試圖繼續的勇敢。
他閉口不言,就好像四年前的沉默,甚至直到分別他都沒有告訴對方真相,只扔下一個破爛結果,從此消失在冉宇桐再也碰不到的人海中。
裴書言恍然想起昨晚冉宇桐說疼,卻說不清究竟是哪兒難受。今天他一個勁兒地落淚,原是在沒有自己的千個黑夜,無法釋懷又求而不得的心酸。
“對不起桐桐,對不起……”
裴書言不由分說地將冉宇桐擁進懷里,不怕他推,第一時間抱他是條件反射。
“我太愚鈍了,現在才知道問題出在哪里,當時錯得離譜,如今也沒有改好了再回來。”
“我立刻改,從當下這一刻就開始改,以前的事……我也會告訴你原因。”
冉宇桐眼淚掉得更兇,滿是哭腔地伏在裴書言肩頭。
“可是書言,我已經沒有勇氣聽了。”
或許是為了讓他多快樂一秒是一秒,當初的裴書言竟然拖到迫不得已才說。
距離飛機起飛不到48小時,也是在那個冉宇桐夜夜夢魘的雨天,裴書言告訴他:對不起,我可能要離開了。
太突然了,冉宇桐在見到他之前還在想,今天中午不如吃部隊火鍋吧,可裴書言竟然那般痛苦:以后我們或許再也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