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期冀謝知謹能來他們方陣,謝知謹卻朝著另外一個方向走去,于是江遙微微直起身體,想讓謝知謹看見自己,謝知謹也確實往他的方向瞄了一眼,但并沒有停下腳步。
江遙失望地重新坐好,分到學生會送的一小片西瓜,聽見學姐笑吟吟跟他們說歡迎他們加入學生會時,動作微頓。
學姐的話像是晨鐘,在江遙的腦袋里來回敲響,醍醐灌頂。
他怎麼沒有想到可以加入學生會呢?
謝知謹現在是外聯部的部長,他如果也能加入外聯部的話,就可以跟謝知謹有更多相處的機會。
江遙伸長了腦袋去看謝知謹,對方正側耳和誰說著話。
在昏暗的視線里,江遙覺得謝知謹身邊的人有點眼熟,他仔細回想著,想起來這人曾在謝知謹的朋友圈里出現過,是那個搭在謝知謹肩膀上的青年。
一秒的遲疑后,江遙拿著西瓜皮的手猛然收緊,他忽而反應過來,那天在樹下和謝知謹接吻的,亦是同一個人。
怪不得謝知謹不抗拒青年的靠近,連接吻都可以,只是靠在一起也沒什麼的吧?
嘴里的西瓜頓時苦得發酸,江遙強迫自己咽下去,愈發不敢確定謝知謹那句沒有到底能不能當真。
他自虐一般地看著謝知謹和青年說話。
青年不知道說了什麼,謝知謹唇角微微彎起,那是一個極淺的弧度,不熟悉謝知謹的人未必能捕捉得到,可認識謝知謹多年,對謝知謹每一個小表情都了如指掌的江遙卻知道這個訊息代表著謝知謹現在的心情很愉悅。
西瓜汁順著江遙的指尖往下滴,黏了一手,他借著帽子掩蓋自己的黯然,紅著眼把最后一口西瓜吃進嘴里。
這是他吃過最苦的西瓜,苦得他想掉眼淚。
只是一年,謝知謹的身邊就有了新的朋友,如果他沒有考上A大的話,他跟謝知謹一定會漸行漸遠,直到再也沒有交集。
江遙是這樣確信著的。
最后一晚的軍訓結束了,江遙被人群淹沒,他找不到謝知謹,只好失魂落魄地往宿舍的方向走。
周遭是鬧哄哄的談話聲,江遙的耳朵里像是長了一層密閉膜,聽不真切。
突然間,江遙的肩膀被人撞了下,他踉蹌了兩步站穩,明明是別人撞的他,他卻條件反射地先跟對方說對不起,抬眼,微微怔住,竟然是打過照面的賀鳴。
拉近的社交距離讓江遙更加直觀地面對賀鳴超群的外貌。
坦誠來講,賀鳴的五官其實有兩分女相,但高挺的眉骨和鼻梁中和了他那點若有若無的陰柔,反倒顯得英氣凜凜,既精致又大氣。
真正震撼人心的美,大多數都是雌雄莫辨的。
賀鳴似乎已經習慣了陌生人的打量,被江遙這樣猛盯著,并未感到被冒犯,反而從容自如地朝江遙笑笑,“同學,你沒事吧,不好意思我走得太快了沒看到你。”
江遙面皮一燙,結巴道,“沒,沒關系。”
任何人對美的事物都心生好感,何況是這樣一個外形出眾的人真誠地跟自己道歉,他就算是真被撞痛了,也生不出氣來,更別說江遙本就是泥人性格,沒什麼脾氣可言。
他以為談話到此為止,至少在他十九年的生活經驗中便是如此的。
碰撞、道歉、一面之緣、轉眼相忘。
可賀鳴竟然沒有馬上離開,而是跟他攀談起來,“我叫賀鳴,住A棟三樓的,你呢?”
江遙不習慣跟陌生人聊天,但出于禮貌還是回道,“我也是A棟,四樓。”
“那我們順路。”
江遙尷尬地嗯了聲,心里祈禱賀鳴不要再說話。
他的禱告無效,下一秒,賀鳴道,“你還沒有告訴我你的名字。”
江遙不知道為什麼賀鳴要跟他說這麼多,硬著頭發回,“江遙。”
賀鳴得到他的回應,終于不再出聲,只是安靜在他身邊走著,大路朝四方,賀鳴想走哪兒就走哪兒,他沒有資格讓對方離遠點,好在宿舍樓就在不遠處,江遙暗自長吁一口氣,不禁加快了腳步。
等快走到樓下時,他卻見到路燈下的謝知謹。
驚喜來得太突然,江遙掩蓋不住自己的雀躍,眼瞳驟亮,甚至于完全忽略了身旁還有一個賀鳴,腳步一頓后便朝謝知謹小跑而去。
被江遙甩在身后的賀鳴原地駐足,眼睜睜看著江遙像只歡騰的鳥撲扇著翅膀飛離自己。
兩次,一次他遠遠地注視著江遙,一次他近距離地站在江遙身旁。
可江遙都沒認出他來,甚至當著他的面奔向別人。
賀鳴半邊臉浸在黑暗之中,明媚的五官覆上一層淡淡的陰郁。
—
江遙站定在謝知謹面前,微微喘氣,“你怎麼過來了?”
他以為謝知謹是特地過來找自己的,結果謝知謹的回答卻給他潑了盆涼水,澆滅他所有的歡欣,“來拿資料。
”
江遙眼睛里的光倏然一暗,頗有點手足無措地哦了兩聲,又說,“我剛才在操場上見到你了,你有看到我嗎?”
幸而這次謝知謹給了肯定的答案,“有,吃西瓜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