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知謹擰緊水龍頭的開關,抬起臉看鏡子里略顯蒼白的臉,唇角繃直了。
這已經是他三天里第四次忘記關掉水龍頭。
對于對每件事都有近乎嚴苛標準的謝知謹而言,這類小錯誤不應該發生在他身上,但這幾天他卻一直在“犯錯”。
小到忘記課堂作業放在哪個硬盤里、大到將學生會的文件搞錯,以及開門進屋的時候沒有拔下鑰匙。
最不對勁的是他開始失眠。
一閉上眼就能見到江遙各式各樣的神情和身影。
璀璨而充滿愛戀的笑容、向他奔跑而來的步伐、跟他討要擁抱和親吻時的羞澀與純情、啜泣著求他不要找別人、炙熱且真誠地說喜歡他,以及,躺在賀鳴身下迷離的、布滿淚痕、陷入情*的臉。
一點點、一滴滴,像是世界上塊數最多的拼圖,拼湊出謝知謹所認識的江遙——而現在有一塊色彩最為濃烈也最為靚麗的拼圖卻被賀鳴撿走了。
謝知謹的太陽穴開始一跳一跳地發痛。
與江遙分道揚鑣比他想象中要艱難上千萬倍。
常理告訴世人,天賦加努力能達到世界上百分百九十九的目的,謝知謹亦秉承著這個理念,但這幾天的失常讓他意識到,有些事情即使強迫自己去完成,依舊無法適應與接受。
江遙就是那個百分之一,也許更極端一點,是零點一、零點零一,又或許是千億萬人里的唯一。
總而言之,江遙是個具有不確定因素的意外。
而毫無疑問的是,不管出于什麼緣由,謝知謹想留下這份特殊的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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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遙站在公寓房門前,手中拿著謝知謹給的鑰匙,還有三分鐘就到他和謝知謹約定見面的時間,他卻躊躇不前。
見謝知謹之前,他在心里演練了不知多少遍未知的場景,把所有能想的可能性都在腦海里過了一遍,企圖在見到謝知謹時能以一種相對冷靜的態度與對方交談,可是他還沒有踏入這間房間就已經起了怯意。
江遙握了握拳,剛拿起鑰匙準備開門,門就毫無預兆從里面被打開了,就像是特地在里頭等他。
他嚇得一抖,倉惶地抬眼看出現在視線里的謝知謹。
謝知謹面色皓白,眼下有淡淡的烏青,雖然這絲毫沒有減少他的俊逸,但在江遙的印象之中,從未見過對方如此疲態,哪怕是高三熬夜熬得最狠的那段時間,謝知謹也是意氣飛揚的,他不禁詫異得微微張了張嘴。
相比于謝知謹略顯倦意的臉色,江遙倒是一貫的兩頰紅潤,如果忽略掉他眼里的忐忑,任誰都會覺得這幾日他過得很滋潤安逸。
兩人靜默幾秒,謝知謹錯開身體,說,“進來。”
江遙拿著鑰匙的手垂下,像是一只悶著腦袋前行的鵪鶉,懷抱著些許不安與緊張跟了進去。
他想了想,轉身將門關上,回頭時謝知謹已然走到沙發處,正靜默地望著他,眼睛深如漩渦,瞧不見眼底的情緒。
江遙將手背到身后,悄然絞緊了,站在原地沒有上前。
習慣是種很可怕的東西,明明是謝知謹聯系的他,見了面卻仍是江遙開口先打破僵局,他喉嚨發澀,“謝知謹.....”
只是說出這個名字眼眶不由自主地發紅。
詭異的沉默像密不透風的繭纏繞在兩人之間。
謝知謹身姿挺拔,眼若煙波,依舊高姿態,默然地注視著懨懨的、觸手可及的江遙。
江遙因對方冷然的目光而微微發顫,忍不住往后倒退了一步,是一個類似于逃避的動作。
他一動,謝知謹也動了起來,幾步抵達他的眼前,江遙只來得及發出一聲壓在喉嚨里的哼叫,就被謝知謹摟著腰壓在了墻面上。
他被困在謝知謹的懷抱里,一呼一吸間盡是將他團團包裹起來的清冽氣息。
江遙垂在身側的手猝然收緊,不知所措地與近在眼前的謝知謹對視,唇瓣微動,謝知謹冷聲道,“別說話。”
他像得到指令的機器人本能地閉上了嘴。
謝知謹凝望著他,微涼的掌心貼住他的臉頰,仿佛要確認他就在眼前,像是品賞珍貴的綢緞一般一寸寸細致地撫摸著,從清秀的眉眼摸到挺翹的鼻尖,指腹又落到紅潤的唇瓣上,帶了點力度揉搓著。
動作越來越重,江遙偏過臉躲了下,喃喃說,“疼。”
見面不到三分鐘,江遙第二次躲了謝知謹。
一股如涓流般的戾氣在謝知謹眉眼間盤旋不去,他扳正江遙的臉,盯著江遙下唇快要結痂的一點嫣紅,問,“賀鳴親你就不疼嗎?”
江遙肩膀微縮,下意識地抿住了唇藏起昨天不小心被賀鳴咬破的小傷口。
謝知謹眼眸深沉,想起月色下擁吻的身影。
他抬起江遙的下頜,含住柔軟的唇部,細細描繪著傷口,又輕輕地咬了下去,將即將完好的傷口又咬出了血珠。
江遙痛得推拒謝知謹,可他越是抗拒,謝知謹就親得越兇。
咸澀的液體沖刷掉深吻的血腥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