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遙跟父母談話時沒有掛斷電話,因此內容他都聽得一清二楚。
賀鳴太了解江遙,以致于從他和江遙分開那刻開始,他就預感到江遙定會和謝知謹繼續糾纏不清,只是他沒想到會捅到父母面前去。
自然是會介意的,畢竟他才是江遙正式交往的對象,可賀鳴又比誰都清楚,江遙不可能放下謝知謹,就像他不可能放下江遙。
這個世界上的愛錯綜復雜,有人愛人,有人被愛。
他只不過是在清醒的沉淪而已。
如果強硬讓江遙做出選擇,他又能有多少的勝算?
如果按照常理進行,他怕是連江遙的三分愛都得不到。
賀鳴眼前浮現江遙的面容,他慢慢地咬了下后槽牙,側臉在光影中明滅難見。
將近八點,賀鳴抵達江遙入住的酒店,他一夜未眠,面容稍顯疲倦,一下車就直奔江遙給他的房號。
賀鳴見江遙心切,未曾注意到身后跟上的身影。
電梯在五樓停下,他敲響房門,“江遙,是我。”
隨著話音落下,緊閉的門被打開,一具滾燙的軀體像是歸巢的雀一般撲進他的懷里。
江遙睡得迷迷糊糊聽見敲門聲還以為是在做夢,直到聽見賀鳴的聲音他才確認對方就在門外,他近乎是熱切地打開門,迫不及待地鉆進能撫平他所有傷痛的懷抱里。
他抬起兩只因為哭得太厲害而紅腫的眼睛,貪戀地看著賀鳴的五官,嘴一抿,眼淚又不爭氣地跑了出來,語氣委屈,“賀鳴.....”
賀鳴摟住他的腰,將他整個人團團包裹起來,掌心安撫性地在他后背搭著,柔和的聲線帶著淺淺的沙啞,“我在這里。
”
江遙抽噎著,一覺醒來并未覺得好受,暈暈乎乎地像是在坐旋轉木馬。
一道清冽的聲音驟然由幾步開外的距離劈下來,“江遙。”
江遙腦子嗡的一聲,猛然望向聲源處,清瘦的謝知謹站在走廊上,滿目瘡痍。
賀鳴亦一同看著謝知謹。
這樣短的間距,卻猶如有一道分水嶺將他們隔絕起來。
江遙搭在賀鳴腰上的手微松,詫異謝知謹會出現在這里。
謝知謹在樓下等了整整一夜,這是離他們小區最近的酒店,他只是碰碰運氣,在他的多次詢問下,前臺才透露江遙確實在此入住,卻始終不肯把江遙的房號透露給他。
那就等吧。
等到江遙下樓,帶對方一起回家。
可謝知謹沒等到江遙,先瞧見了賀鳴的身影,他甚至不必多思就理清楚來龍去脈。
更別談親眼見到江遙與賀鳴相擁。
江遙寧愿等待遠在幾百里外的賀鳴,卻連他的電話都不肯接聽。
萬箭穿心不過如此。
三人一時都沒有說話,氣氛凝重至極。
半晌,謝知謹緩過心臟的陣痛,白著臉忽略江遙與賀鳴靠在一起的姿勢,啞聲道,“跟我回家吧,江遙。”
他近乎小心翼翼地上前,江遙卻躲到了賀鳴的身后。
賀鳴冷冷望著謝知謹,嘲諷道,“江遙在你那里只有傷心的份,回去做什麼?”
江遙不敢看謝知謹的神情,他緊緊地攥著賀鳴的袖子,抽噎著說,“我不想回去.....”
謝知謹指尖微顫,艱澀問,“你要跟他走?”
江遙終于抬起淚涔涔的眼睛,他一見到謝知謹煞白的臉色就像被人打了一拳似的,鼻子猝然泛酸,盡管如此,他還是強忍著不舍慢慢點了下腦袋。
在謝知謹和賀鳴之間,這一次江遙明確地選擇了賀鳴。
賀鳴似乎也沒想到江遙會如此,眼瞳閃了閃,呈現出清輝一般的光澤,他與江遙十指緊扣,忍不住彎了彎唇角。
房門還開著,賀鳴摸摸江遙滾熱的額頭,說,“你有點發燒,先進去。”
江遙猶豫地看了眼謝知謹,最終還是逃避一般地躲進了房間。
走廊頓時只剩下謝知謹和賀鳴,情敵見面自然分外眼紅,只不過誰都沒有表現出弱勢。
“謝知謹,我們開門見山地談一談吧。”
謝知謹望了眼緊閉的房門,“你想談什麼?”
賀鳴淡淡笑著,“談你到底有多喜歡江遙,能喜歡到什麼程度。”
謝知謹抿緊了唇。
“其實我一直都知道江遙心里放不下你,你一定覺得很奇怪,為什麼我能容忍這樣的事情發生,”賀鳴半靠在門上,斂去半分笑容,“因為我足夠愛他,我比你,比任何人都愛他。”
房門并不厚重,并不能隔絕外界的聲響,躲在門后的江遙可以清晰地聽見兩人的聲音。
“所以明知道他不是只愛我,不能只愛我,”賀鳴聲音微沉,“甚至不是最愛我,我都能忍受。”
“你呢,你想要獨享江遙的愛,捫心自問,你配嗎?”
聲聲質問猶如飛刀割破謝知謹的皮肉,他下頜繃緊,久久不言。
曾經他有機會得到江遙全心全意的愛意,是他親自把江遙推遠了,才造就如今這樣堪稱荒誕的局面。
賀鳴深深看他一眼,開門進房。
門后是淚眼朦朧的江遙。
賀鳴摸對方濡濕的臉,神情似水,帶著淺淺的愁緒,“哭什麼?”
他明知故問——賀鳴在江遙眼里見到了無限的感動與憐惜,還夾帶著難以抹滅的歉意,以及粘稠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