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鳴望著懷里臉帶紅暈的江遙,微微喘息道,“真的不想分手嗎?”
江遙忙不迭重重點頭。
賀鳴又拋出問題,“不分手,那謝知謹呢?”
江遙手軟腳軟,支支吾吾道,“我,我跟他.....”他終于想到合理的借口,硬著頭皮道,“謝知謹的病還沒有好。”
話落他也覺得自己很是卑劣,既要賀鳴的愛,又舍不下謝知謹。
賀鳴沒有放過他,繼續逼問道,“如果非要我跟他之間選一個呢?”
宿舍樓人聲鼎沸,江遙呼呼喘著氣,胸膛起伏,他垂在身側的手緊了又握、握了又緊,許久之后,在賀鳴強勢的眼神中喑啞開口,“我,我選.....”
一道略顯急促的熟悉音色打斷江遙的回答,“你不用選。”
江遙驚慌地回頭,見到了幾步開外的謝知謹,他從未見到對方這樣的神態,就像是爭奪領地失敗的獅子,全然失去了素日的威風凜凜,只剩下了無可奈何的妥協。
謝知謹緩步上前,江遙仍被賀鳴抱在懷中,呼吸亂得不成樣子,溫熱的掌心輕撫他的背,卻不能緩解他的緊張。
謝知謹為什麼會出現在這里?
賀鳴為什麼一點兒也不驚訝?
他和賀鳴的談話謝知謹都聽到了嗎?
還未等江遙想出個所以然,謝知謹已經來到他們面前。
青年冷峻的五官帶著前所未有的落寞與痛苦,深深注視著江遙,似乎經過極大的心理掙扎,片刻后才出聲,聲線繃得像一張滿弦的弓緊。
他說,“江遙,你誰都不用選,你只需要允許我留在你身邊。”
江遙茫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不太理解謝知謹這句話的意思,可下一秒,謝知謹卻伸手扳過他的下頜,當著賀鳴的面吻住了他。
如同有千萬煙火在江遙的腦子里炸開——
他竟然在賀鳴的懷抱里接受謝知謹的吻。
賀鳴的掌心在他背部收緊緊,似是不甘,許久后,又變成了溫柔的撫摸,一下一下地撫平江遙的驚慌與倉惶。
—
“是不是沒有賀鳴,你就一定會走?”
如果沒有賀鳴,你也不會選擇我嗎?
接連兩日,謝知謹都做到同一個場景的噩夢,在他發問后,江遙朝他點頭,繼而留給他一個抓不住的背影,徹底消失在他的世界。
他孤身一人在黑如墨石的夢中行走著,原先指引他前行的微光猝然熄滅,前途茫茫。
又如同被蒙眼綁在凳子上的死刑犯,匕首假意割開他的手腕,耳邊回響著水聲。
滴答、滴答、滴答——
不知滴的是水,還是帶走他生命的血液。
但他遲早會因為過重的心理壓力血管爆破而亡。
如果他留不住江遙,他窮極一生都會在這樣的噩夢里度過。
謝知謹大汗淋漓地醒來,呼吸猶如跑了一千米般急促,喉間有淡淡的血腥味。
鬧鈴提醒他到點吃藥,可他的手抖得擰不開瓶蓋,好不容易擰開了,下一秒卻拿不住瓶身,藥片嘩啦啦灑了一地。
凌晨三點,謝知謹孤零零站在空蕩蕩的房間里,獨自品嘗可能失去江遙的痛苦。
江遙已經不再把他當作唯一的選擇項,他甚至排不上候選項,更難堪一點,他可能只是一個棄選項。
如果賀鳴跟江遙復合,江遙是不是會毫不猶豫地轉身投向賀鳴的懷抱。
他見過太多次了。
每一幕都清晰得刻入他的腦海里。
酒店大床上,江遙在賀鳴身下布滿潮紅與淚痕的臉。
放假前一天,江遙瞞著他和賀鳴出去旅游。
小區樓道里,江遙羞赧地對賀鳴說想你。
被迫出柜后,江遙寧愿等待百里外的賀鳴來接也不肯聽他的電話。
就連江遙跟賀鳴分手,江遙想的也是舍棄他.....
謝知謹的視線變得模糊,十指痙攣得無法伸直,發病期間他的身體里似乎流淌著滾燙的巖漿,把他引以為傲的理智燒成廢墟。
賀鳴嘲諷的語氣突兀地響起。
“你一定覺得很奇怪,為什麼我能容忍這樣的事情發生。”
“因為我足夠愛他,我比你,比任何人都愛他。”
“所以明知道他不是只愛我,不能只愛我,甚至不是最愛我,我都能忍受。”
江遙說,“謝知謹,你能不能快點好起來,我沒辦法一直陪著你了。”
他已經無路可走了。
留住江遙,無論以什麼樣的方式,無論以什麼樣的身份。
聯系上賀鳴的那一瞬間,謝知謹仍在反問自己,他這樣做是對的嗎?
他曾經完全相信自己的判斷,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也變得患得患失。
“讓江遙選吧。”
賀鳴這樣說。
謝知謹仍存留一絲希望。
但在江遙還未將答案說出口時,他已信心全無。
謝知謹沒有把握江遙會選自己,盡管他先一步獲得了江遙的愛,盡管他曾有機會獲得江遙全身心的愛。
可時至今日,他所求的,不過留在江遙身邊而已。
—
江遙全然不知其中的九曲十八彎。
時隔多日,他又來到謝知謹租賃的公寓,只不過不同的是,屋里多了一個賀鳴。
江遙像是被水波推著往前走的浮葉,承載著他前行的是謝知謹和賀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