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又想到,云溪確實已經大了,他不應該總把云溪放在小孩子的位置上。
阿姨和云溪之間的感情跟親生的母子或者祖孫都不同,唯一的相似點是它們是一樣的深厚,沒有人有權利剝奪云溪知曉的權利。
“云溪?”
“可是看不出來呀。”云溪下意識抓緊傅聞遠的手,深呼吸幾下,臉都有點紅了,“我覺得阿姨看上去很健康。”
他垂著頭,傅聞遠把他抱在了腿上,低聲道:“所以說還要再檢查。”
過了會兒,云溪抬起頭,急切地望進傅聞遠的眼睛,求助似的問:“意思就是,有可能阿姨沒生病,對嗎?”
傅聞遠道:“不,她確實生病了,只是有可能是小問題,有可能比較嚴重。”
云溪沒再動,也沒再問問題。他努力收拾情緒,但傅聞遠知道,這小孩還是被“癌”給嚇住了。
第四十三章
沒怎麼耽誤時間,到醫院以后,阿姨就被帶去做檢查,幾個人等在院方安排的休息室,幾個正副院長一開始也都畢恭畢敬守在門口,江越凌把他們打發走了。
過了會兒,他又下去接一早趕過來的江越臣,屋里只剩下云溪和傅聞遠,相隔一個小茶幾坐著。
傅聞遠本來就話不多,云溪一發蔫,氣氛就沉悶起來。
耳邊只有秒針走過的沙沙聲,窗外天很藍,陽光很好,室內卻覺得冷。云溪虛虛握住手心,似乎還能感覺到阿姨留下的溫度。
早上阿姨還做了早飯,甚至在吃完以后又收拾著洗碗,沒人阻止她,收拾妥當后幾個人上車,誰也都不去提。
護士來帶她去檢查時,她才捏了捏云溪的手心,很軟和地笑了笑,叫云溪乖乖等,別害怕。
云溪才知道,眾人這一路來的沉默,其實更多的是在照顧他的心情。
檢查的項目多,一直等到中午,住院部才來通知,阿姨已經去了安排好的病房,從這頓開始吃營養餐,探視時間是下午三點到五點,檢查結果也要下午出來,所以中間這段時間其余人自便。
主任剛說完,跟過來的院長就要開口,被江越凌搶先:“今天辛苦你們,先生下午回市廳還有事,我們就回去等結果。”
他充了傅聞遠一上午的發言人,在車上卻不怎麼說話,是江越臣急的不行,已經來了大半天,卻還沒能見著他媽一面,到這會兒沉不住氣了,悶道:“哥,我媽到底怎麼回事兒啊?”
傅聞遠道:“最近這段時間老沒精神,就提起說去檢查,昨天去了,下午醫院打電話,說情況不是很好。”
江越臣問:“哪兒?”
江越凌道:“肝。”
江越臣不說話了,江越凌也沉默。一個不是很懂,一個是因為太懂。阿姨總不愿意做體檢,這次病在肝上,等自己都能覺出點什麼來以后,一般就不會是輕的。
下午傅聞遠確實去市政廳有事,吃完飯江越凌跟江越臣就先回家等著,本來云溪也該回去,但臨了,看他那個孤孤單單的樣子,傅聞遠還是把他帶上了。
接傅聞遠的車先到,江越臣再沒心思逗云溪,只沖車里揮了揮手。
上車后,云溪先坐得端正,但等傅聞遠把隔板放下,他就沒什麼力氣地靠在了傅聞遠肩上,拿兩只手圈住了傅聞遠的腰。
“擔心?”
云溪低低地嗯了聲。
他這時候裝不了大人了,身邊只剩下傅聞遠以后,就更是渾身都寫滿無措。
傅聞遠轉過臉低頭看他,云溪就把眼睛閉上了,眼皮卻顫動著,細膩的皮膚上泛著些紅。傅聞遠用手背去探,才發現他又起了低燒。
一時之間,傅聞遠有點后悔,想自己是不是把云溪推得太前,但也只是一點。他對云溪的要求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越來越高,他希望在云溪孱弱的軀體下能有一副堅強的精神,能承受更多、負擔更多,像個真正的成年人那樣。
傅聞遠沒有發現,他迫切地需要云溪成長,是因為他開始以看戀人的目光審視對方。
這變化或許早在狠心送云溪出國的時候就開始滋生。
當初他以為那是斬斷糾纏,但在分別的期間,他卻總能記得云溪唯獨給他的依賴的眼神。
他怎麼會忘?
因為云溪就是靠那樣的眼神將他無聲無息地俘虜,在他不想要一個小孩作為累贅的時候,在他認為自己只需要性愛的時候,在他將愛情視作人生中的洪水猛獸的時候,云溪向他投以那樣依賴的眼神,于是他首先有了一個小孩,時不時要講講練習題,在暴風雪天氣的賑災途中還要接秘書只是轉述小孩想念擔心他的電話,還要承諾家長會的出席,然后他在性愛后負起了責任,將云溪全部的依靠攬在肩上,最后他竟然允許愛情的接近——當他開始對云溪提出要求,其實就證明他作為一頭獵物,在徘徊已久之后,最終還是沒有走開,心甘情愿進入了云溪的捕獵區。
愛情會降臨在每一個人的頭頂,不需要過多的準備,因為每一刻都是最好的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