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是江琬洗的,這樣季子游的記憶還能繼續更新她留在廚房里的背影。
“爸呢?”季子游把登機箱放在鞋柜旁。
江琬說:“餐廳里。你換了衣服才回來的?”
“嗯。”航司距離家只有五站的地鐵,季子游是乘地鐵回來的。他不喜歡穿著空乘制服出現在地鐵里。
張媽做了五個菜,一個湯,對一家三口而言,這樣的晚餐已經非常豐盛。
季子游走進餐廳,看見季宣元坐在餐桌旁倒酒,條件反射地緊張起來,叫道:“爸。”
“嗯,回來了?”季宣元擰緊酒瓶蓋子,“洗洗手,坐下吃飯吧。”
“好。”季子游往廚房走,余光里瞥見江琬拉開椅子,小心謹慎地在季宣元的身邊坐下,神情緊張的模樣,像是二人有什麼秘密似的。
自從那年季子游因為出柜和家里鬧翻,再重新回到家中時,季宣元就是現在這個態度。他曾經是個通情達理、溫文爾雅的父親,但是在那以后,季子游很少見他在家里笑過。
當季子游再次回到餐廳,江琬已經盛好他的那碗米飯,張羅著讓他坐下吃。
和以往每次季子游回家吃飯差不多,負責噓寒問暖的是江琬,季宣元只管吃飯和喝酒,偶爾插一句與季子游完全無關的話。
江琬問季子游最近過得怎麼樣,中秋節快到了,假期能輪到他休息嗎?或者,能不能飛析津,回來過節?
“前些天,家里在萬福酒店訂了幾盒月餅,已經送過來了。你明天拿回去吧。”江琬說。
“不用了,箱子沒位置,塞不進去。”季子游說,“公司會發的,我有月餅吃。你們留著吧。
”
江琬正要開口,瞥了季宣元一眼,又把話咽下去了。
季子游莫名其妙,看了看季宣元,沒看出什麼端倪。他想了想,說:“沒準中秋我能回來,到時候在家里吃吧。”
“哎,好。”江琬低頭,默默吃起了飯。
直覺告訴他,這次江琬把他叫回家里吃飯,一定有某種特別的原因。不過,看樣子她和季宣元都沒有找到何時的時機,所以這頓飯才吃得這麼貌合神離。
吃著吃著,季子游的手機突然響了。
他拿出手機,看見是陸偃發的微信,立即要點開閱讀。但微信程序還沒打開,他瞄見江琬正欲言又止地望著自己,便把手機反扣在桌面上。
“小游,你剛才說,最近在邕潯那邊主要還是飛國內線?”江琬問。
季子游知道這只是一個引子,說:“是。”
她又問:“你的資歷足,沒說讓你飛主任乘務長什麼的?”
這話正說到季子游的痛處,他尷尬地笑了笑,說:“邕潯沒有大飛機,cf和ps一個待遇。”
“哦……”江琬忽然高興地說,“你不是一直很想回來嗎?朱伯伯的事已經過去了,他現在在明航。前陣子爸爸媽媽去找過他,告訴他,你想回析津來。昨天他告訴我們,明航在析津的基地要擴員,你要是想去,下個月就能去報到。明航雖然是小航司,好在航線都挺好。他們新進了大型客機,還在抓緊進行主任乘務長的培訓,正缺人。”
朱鴻歆已經平安無事了嗎?季子游驚訝極了。他一恍惚,回過神時才發現自己居然沒有把好消息放在心上。
他原以為自己再不可能回析津了,沒有想到一切竟然峰回路轉。
明航不是廉航,在小航司里算是拔尖的,而且他們客艙部的待遇很好,機上的客艙服務也是明航一張響亮的名片。在明航工作聽起來或許不像在北航這麼氣派,但假如能當上主任乘務長,又是另一回事了。
然而,在季子游的印象當中,明航沒在邕潯設立基地。他在邕潯的機場,基本也沒有見過明航的飛機。
季子游沒有馬上興高采烈地答應,讓江琬詫異至極,問:“怎麼?你不想回析津嗎?還是嫌明航不好?”
“現在哪里輪到他嫌東嫌西?能回來就不錯了。”季宣元忽然發話,淡漠地說,“現在北航在析津的客艙部競爭激烈,前陣子員工鬧了大新聞,他們正在響應上頭的號召做整頓,裁員都來不及。還要去北航的析津基地是不可能的,你要是能憑自己的本事去其他大航司,就當我們白跑一趟。”
江琬忙道:“他也是剛回來,聽見好消息沒緩過來而已。對吧?小游。”
季子游因季宣元的話,心情跌落谷底,但假如現在和他鬧翻,怕是會讓江琬傷心和難堪。
“我考慮看看。”季子游低聲說。
江琬分明沒有預料到他會這麼回應,聽完愣了一愣,面上也浮上些許不耐煩。她牽強地笑了笑,說:“好,你想好了告訴我們。”
星期五的下午,陸偃的課程表上沒有課。語文組照舊開了周例會,結束后,他和同事們回到辦公室。
因為晚上沒有安排,陸偃萌生去接季子游下班的念頭。但可能是正在工作,季子游一直沒有回復他的微信。反倒是宋之凡在微信里問他,周末什麼時候回家。
她的主動讓陸偃詫異,自從升初三以后,陸偃每次問她周末是否回家,都遭到拒絕。陸偃想:宋之凡應該還是很期待過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