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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的起因,是那個悶熱的午后。
我站在辦公室里,窘迫地求老師相信我。
當時我在考試,他們從我的筆袋里,搜出了一個小抄。
我沒有作弊,這是實話。
大學文憑,就差這一門清考,何必和自己的前程過不去。
我幾乎是哭著在發誓了。
小抄的字跡是我的,這我無法否認。
可我完全不記得,什麼時候寫過它;更不明白,筆袋里怎麼會多出來這樣一個東西。
那天老師叫停了我。
他是知道我的近況的。但最終,還是:
「你的情況比較復雜。」老師這樣說,「你是被人舉報到院長那去的,短信。」
「最近在抓學風,撞槍口上了。」
我愣在了那里。
老師答應我,他會去幫我求情,幫我反應情況。
但從他那閃躲的眼神里,我知道,如果我沒有別的證據。
我的文憑,大概率是保不住了。
離開辦公室的時候,我的腦袋都還是發懵的。
臨近畢業,到處都是狂歡的痕跡。
那個晚上,舍友們買了酒,在宿舍里聚餐。
大家喝著酒,就坐在地上。聊以前,聊未來。
也有人關心地問起我,下午的清考怎麼樣了。
我心事重重,一口酒都沒喝,卻也還是陪著笑臉。
酒過三巡,我問了她們那個問題:
「為什麼,要陷害我呀?」
1
那老師說的很隱晦,但我還是聽懂了。
是我的同學陷害的我。
院長那麼忙。
隨便一條短信,怎麼會信?怎麼會理?
除非,是我的同班同學,實名舉報的我。
而我那個筆袋,平時一直放著的地方。
只有這間宿舍。
「為什麼,要陷害我呀?」
我抓著手里的酒杯,問。
她們大多面面相覷,面露茫然。
其實我也只是試探。
我低聲說了一聲抱歉。
可這時候,一個女生打斷了我。
「你有事麼?」那女生說。
「我發的短信。」那女生看著我,說:「你有事麼?」
2
她叫小馬。
我們當中家境最好的女生。
雖然彼此只是普通舍友,聽見她承認,我還是有些難以接受。
「為什麼啊?」我問她。
「自己心里沒點數麼?」小馬翻了個白眼,「罵我哥哥不是很開心麼?」
我愣了很久,好半天才想起來。
她口中的哥哥,是她的「愛豆」。
那是一個離我的生活,很遙遠的詞匯。
印象里,是一周前吧。
當時我爸又要去賭博。
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了。
那有保護傘背景的賭場,就像一個深淵黑洞一樣,永遠在吸引他,使他上癮。
當時我在宿舍里打電話,聲嘶力竭地勸他不要去。
可躁動的歌聲從音響里傳來,蓋過了我的聲音。
回過頭,是小馬在公放她哥哥的新歌。
電話那頭,我爸的聲音也變得模糊不清。
我手忙腳亂要去宿舍外面,卻被她拽住了。
她一再要我聽完再出去。
要我尊重她哥哥的音樂,吃完她的按頭安利,入股不虧什麼的……我解釋自己沒空,卻怎麼都掙不開她的手。
終于我心煩意亂,大吼了一聲:「很難聽!我不想聽!」
她松開了手,用不可思議地眼神看著我。
隨后,那眼神轉為了極強烈的憤恨。
可我什麼都顧不上了,那頭我爸已經掛斷了電話,怎麼都聯系不上。
我沒有辦法,連夜聯系了黑車,給警察打了舉報聚眾賭博的電話,提心吊膽地往家里趕。
可等我回到家的時候,迎接我的,也已經是一片狼藉了:
我的爺爺,被我爸氣得進了醫院;
我爸慘笑著,向我解釋是他手氣不好,再來一次,就什麼都回來了。
我一再地追問,他到底做了什麼。
可他什麼都不說,最后還是向他的賭友打聽,我才知道。
他賭沒了家里唯一的房子。
那一整周,我整個人都處在極度的痛苦里。
沒完沒了的債務,爺爺的身體,我爸那慘笑的臉……
如果不是精神恍惚,我怎麼會考前連用具都沒檢查;
一直到她今天提起。
我甚至都已經忘記了,我和小馬還有過這場「口角」。
……
「就因為這個……」
那個晚上,坐在宿舍里,我不可思議地問她。
小馬打斷我,「你先搞清楚,作弊的是你。」
「我就是看到你打了小抄,看不下去,發了短信。」
「怎麼你不怪自己作弊,還要跑過來怪我舉報是嗎?」她嗤笑著。
我望著小馬。
她在捏造這些事實的時候,臉色竟然沒有半點變化。
「我根本就沒有……」
我說著,突然反應過來:「你看到了。」
「我就是看見了,怎樣啊?」
「我問的是什麼時候!?哪一天!?你哪只眼睛?!」
見我吼起來,小馬愣了一下。
「你當然答不上來。」
「我這一周都在醫院照顧我爺爺,下午才趕回來,拿了東西就去了考場。」我盯著小馬的眼睛,「我哪來的時間打小抄?哪來的時間被你看到?」
「小馬,你捏造這些東西的時候,就沒想過它根本不成立嗎?!」
「一定要我報警麼?」我說著,已經幾乎是在祈求了,「或者,你只需要去跟老師解釋清楚,我們可以當什麼都沒有發生……」
「子寧,都是同學,不至于……」
一個舍友,膽怯地扯了一下我的衣角。
她叫小甜。
是我們中年紀最小的女生。
膽子也是,早就因為我和小馬的爭吵而不知所措了。
我的手指顫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