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入眼簾的,是眼前這個安靜純白的病房。
還有病房外等待的警察。
仿佛所謂的考試,從沒有出現過。
一切只不過是我中毒昏迷,意識不清時發的臆夢。
我渾身乏力,連手都抬不起來。
左眼的眼角很癢。
那上面纏著繃帶。
一直到有護士推門進來,看見我艱難地抬起手,想要為自己解開繃帶。在催促聲中,是醫生趕來的腳步。
10
康復花了我很長時間。
但那期間,在我們的宿舍里都發生了什麼,還是斷斷續續地傳到我的耳朵里。從新聞,從醫護的閑聊。
時間回到那個夏季的夜晚,我們坐在宿舍里,喝了一場酒,吵了一場架。
后來,隔壁宿舍的女生,聽見我們宿舍傳來了什麼東西摔倒的動靜。
接連不斷。
她們擔心我們是不是打起來了,過來詢問,始終無人回應。
隔著宿舍門,里面只有一片死寂。
面面相覷之中,有女生搬來了一條椅子,踮起腳尖,從小窗往宿舍里窺探。
她看見的,是我們宿舍女生的慘狀。
我們扭曲地倒在地上,早已悄無聲息,滿地是食物和酒的狼藉。
很快,有人報了警,叫了救護車。
醫生告訴警方:我們喝進肚子里的,是通過幾種處方藥,配比的神經毒素。
我能夠被搶救回來,甚至幾乎沒留下什麼后遺癥,這已經完全是奇跡了。
是啊,奇跡……
小甜,雯雯,在搶救的時間里,先后腦死亡,成為了冰冷的遺體。
玉嫣……
有天我在病房的電視上,看到了玉嫣的照片。
那是本地的新聞臺。
玉嫣被通緝了。
11
人們在宿舍里,沒有找到玉嫣的遺體。
警方通過學校,試圖聯系玉嫣的家人。
卻發現了一個更加不可思議的事情——
玉嫣的戶口、身份證、在行政機構里都有錄入。
可偏偏,所有的信息都是假的。
住址、戶主、家人,全部都是捏造的信息。
沒人知道她是怎麼做到的,這背后又牽扯到什麼背景。
只是,她被列為了重大嫌疑人。
那天在病房里,我愣愣地看著新聞上的通緝令好久。
回憶中閃過的,是那間詭異的教室。
玉嫣朝我丟來她的發卡。
卻又笑笑,對我說:這一次她玩的很開心。
直到警察示意我,我才回過神來。
我告訴了他們那個夢。
我仍然很虛弱,說話都吞吞吐吐的,也記不得,那場夢境里發生的一切,我說到底清楚了沒有。
我說我不明白。
為什麼那個夢境,我會記得這麼清楚。
一絲一毫都在眼前那般清楚。
他們告訴我,那只是我的夢境,神經中毒,難免意識混亂。
又或許。
是我以前看過的電影漫畫,在意識錯亂時拼湊出的記憶也說不定。
可是……
當他們離開后,有護士來病房給我換藥。
閑聊時,她告訴我,我被送到醫院的時候,手里緊緊攥著一個不知道哪來的發卡。
藍色發卡。
那是我爬行在那間教室里的時候,從地上緊緊抓到手里的,玉嫣的發卡。
談霏玉屑,心有千千結。
到頭來,還是無法可解。
我和她想要一起度過的生活,大概永遠都不會有機會了。
12
……
半年后,我坐在下班的公交車上,偶然看見了路邊枯葉落下。
才意識到,已經是深秋了。
這半年來,我找了一個文員的工作。
在郊區,租了一個空間不大,但是陽光很好的單間。
宿舍出了那樣的事情,學校有提出給我保研,但是我拒絕了。
倒不是因為別的。
是有天,我回學校去拿遲來的畢業證。
有幾個暑假留在學校的女生,說笑著從我身邊經過。
我抱著那本畢業證,聽見她們聊起暑假前的一場考試。
「當時好險啊,被抓到作弊就完蛋了……」
「你小點聲誒。」
她們疑惑地發現,我突然捂著自己的嗓子,彎下了腰,用力地干嘔了起來。
從此以后,只要一靠近任何一所學校,我都會渾身發抖,抑制不住地想要嘔吐。
13
下了公交車,蒙塵的街道,再走二十分鐘,一個老舊的社區,我租的房子就在里面。
有老人的家里,總是會有中草藥的味道。
「阿媽,我要吃飯!」
我推開門的時候,一個聲音催促著我。
一個帶著假牙的老人,坐在餐桌邊上,筷子不滿地敲打著碗。
他是我爺爺。
自從被我爸氣到進了醫院,醒來后就糊涂了,認不出人。
去醫院看過,沒有什麼好的治療方案,只是開了藥。
我放心不下,于是就把他接過來了,也方便照顧他。
只是沒想到,時間久了,他總管我喊阿媽。
思維也返老還童一樣,越來越像一個小孩了。
「爺爺,我是你孫女!!!」
「阿媽,你是要餓死我嗎!?」
「知道了!!別敲了!!」
說起來,這就是我如今的生活了。
格子間的打字聲,茶水間的小聲交談。
穿著不自在的工作裝,低頭接受領導的責罵。
微波爐里加熱的超市便當,躲在出租屋里和爺爺一起吃的晚飯。
生活里的一切,好像都在反復向我強調一件事:
那場死亡考試,不過是我的一個無稽夢魘。
這期間,警察仍然會時不時聯系我,問我有沒有玉嫣的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