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門口監控被調出來,他們看到那個身穿黑色風衣、與我身形相似的男人。
那證明了我從八點開始就在酒吧,而我又證明了張世明在酒吧。
這一系列的不在場證明,一部分出自我的計劃,一部分出自陰差陽錯,就這樣構成了一個完整的邏輯閉環。
于是,張世明的嫌疑就被完全排除了。
當天下午,我們就被放了出來。
我們倆坐在路邊,張世明似乎并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而我則更要裝出一副惶恐不安的樣子。
畢竟我可一直都是一個講話都不會大聲的好好先生。
「怎麼會這樣……」他仍舊不敢相信發生了什麼,「李春怎麼會死了。」
「我也不知道啊……」
我看了一眼時間,差不多已經到保潔阿姨上門打掃的時間。
過了一會兒,我的電話終于響了起來。
我接起來,是警察。
「請問是高峻先生嗎?」
「我是。」
「我們正在您家里,您太太出事了。」
「什麼事?」
「她被殺害了。」
「什麼!」
我語氣急促起來。
「這不可能!」
張世明已經意識到我的語氣不對了。
「怎麼了?」
張世明問我。
我的表情震驚而扭曲,還有著數不清的悲傷。
我的手機從我的臉旁邊滑落,無力地垂在我的身側。
「嬌嬌……嬌嬌……她死了……」
我愣愣地說,看起來痛苦又哀傷。
演技滿分。
一切都在我的計劃之中,我以為我已經勝券在握。
殊不知,有一張更大、更黑暗的網,正在從背后向我徐徐扣過來。
他們比我還要惡毒一萬倍。
7
我剛說完鄭嬌嬌死了
張世明的電話就也響了起來。
他的手機鈴聲是混音版的《卡農》,這是他的工作專用手機號。
他的生活手機號是另一個,鈴聲是《一葷一素》。
像我這種生活里的朋友,就只有他的生活號。
我以前常常笑他,何苦這樣多此一舉,反正生活和工作是很難分開的。
他卻總說,正是因為很難分開,所以才更要分開。
他不想讓自己那一點點可憐的生活都被工作占據。
就這樣,我和他剛從警察局里出來,又要一起趕往我的家里,去面對另一具尸體,鄭嬌嬌的尸體。
趕到我家時,已經是傍晚。
永安花園八號這棟房子,在夕陽里看起來分外凄美。
一如我當年從那位知名企業家手里把它買過來時的樣子。
那位企業家的老婆也死在了這棟房子里,他覺得這里是傷心地,便低價賣給了我。
如今,我的老婆也死在了這里。
在泳池泡了一天一夜的鄭嬌嬌,已經很難判斷確切的死亡時間,只能大概限定在晚上八點到凌晨一點之間。
想要再縮小范圍,是不可能的了。
這也在我的計算之中。
「你昨晚八點后在哪里?」一個年輕的女警察過來問我。
「在跟他喝酒,」我指著張世明,語氣平靜而沉痛,「一整晚。」
「我不該喝那麼多酒,我不該夜不歸宿的。」我的眼淚掉了下來。
「有人能證明嗎?」
「你們局里應該有我們已經確認過的不在場證明。」
女警轉身去和同事們確認我說的話。
過了一會兒,她又回來。
「還是麻煩您跟我們回一趟局里吧。」
「有什麼事不能在這里問嗎?」
「還是請您跟我們回一趟局里吧。」
她很是堅持。
我慌了。
我給張世明做的不在場證明,應該已經能夠證明我八點就在酒吧門口了。
這是警方已經確認過了。
他們沒有理由再把我帶回局里。
除非,他們掌握了什麼我不知道的證據。
8
我仔細觀察眼前這些警察的神色,完全看不出任何端倪,但好像哪里不對勁。
一定有什麼我不知道的事情發生了。
難道他們發現了小雪的存在,所以開始懷疑我的動機?
又或者,他們看破了我給自己制造不在場證明的手法?
我在心里細細盤算著我和小雪的每一次見面,應該都沒有問題。
那是我給張世明做的不在場證明出了問題?
應該也沒有。
只要張世明的不在場證明成立,那我的不在場證明就必然是成立的。
這就是我的計劃。
首先,我們這兒已經出了這麼多起年輕女人連環被殺的案件。
我此時殺掉鄭嬌嬌和李春,是完全可以推到這個不知道何年何月才會被抓到的變態殺人狂身上的。
而且,我全程都在客戶溝通修改方案,這就給了我一個薄弱但無法推翻的不在場旁證。
緊接著,李春的尸體先被發現,我的存在給張世明提供了一個牢不可破的不在場證明。
警方已經確認了我給張世明的不在場證明,那同時也就確認了我自己的不在場證明。
就這樣,我通過給張世明作證,讓我自己也有了不在場證明。
這兩份不在場證明是休戚與共的關系,一份成立,另一份也就必然成立。
一個非常簡單但又極易被人忽略的雙重邏輯。
我在腦袋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想我這兩天做過的事情。
沒有漏洞,完全沒有漏洞,唯一漏洞也被酒吧門口那個黑風衣男人補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