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孔寧來株林愈加頻繁,而且還頻繁得理直氣壯。好友故去,留下的孤兒寡母難道不該時時幫忙照料?夏姬也用這個借口令自己心安,她實在是太怕孤獨了,因為夏南不久也要離開她了。
知道夏御叔故去的消息,鄭國已經派了人來悼唁,同時將夏南接走。
她雖不舍,但總不想夏南如她一般,整日待在這寂寞的株林里。她要讓他去遠方,忘卻喪父的憂傷,快樂地生活。
鄭國,她的家,她知道他們會好好待他的。不論她做錯了多少事,永遠還是鄭國最美麗的公主。
于是,夏南的離去,解掉了她最后的束縛。她在被擲向孤獨深淵的時候,其實已經開始自我救贖。
她不再回避孔寧熾熱的目光,她又已重新習慣那種熾烈的感覺。像公子蠻逝去以后的情景一模一樣,她其實在重蹈覆轍。
夏姬的面容又變得明媚了,她恍然大悟,原來男人的寵愛才真的是保持容顏不老的仙草。她竊笑,那些妒忌她的女人們,怕是永遠也無法同她相比了。
一向敏感的她,還是忽略了點什麼,在孔寧含情脈脈望著她的時候,還有一個男人也在虎視眈眈。
儀行父,也是陳國重臣,也是夏御叔的至交。
同孔寧不同,許多年前,看她第一眼的時候,他就已經對她念念不忘。他也是因為朋友之妻,忍了很多年。現在終于可以名正言順地接近她了,卻不料,還是晚了一步。
看著孔寧進出株林如同自家庭院,他就憤怒得抓狂。他也屢屢痛罵自己,怎就如此下賤,為了一個女人,這樣輾轉反側。
天涯何處無芳草,但夏姬,天下卻只一個。
愈是想忘卻,就愈是忘不掉。而且得不到的東西,也總是最好。
終于他等不及了,他甚至不再去想任何接近她的計策。這個時候,最直接的方法,便是最好的方法。
他一人騎馬闖入株林,直呼她的名字。那一天,孔寧不在,其實他倒是希望他在的,痛痛快快敞開了爭一番,他不信他會輸給孔寧。
見到他,她并沒有驚慌,其實內心還有一絲小小的驚喜。她依然是十幾年前的那個被盛情寵壞了的小女孩,看著男人們為她反目成仇、大動干戈,有一種孩子氣的心滿意足。
她又一次證實了自己的魅力,當儀行父將她擁入懷中的時候,她沒有絲毫抗拒。
任你是七尺男兒、一國重臣,一旦陷入戀愛之中,都像極了貪婪的孩童,行事讓人忍俊不禁。
一日,孔寧偷穿了夏姬的錦襠四處炫耀。儀行父得知,竟不依不饒,將家國大事放在一邊,直奔株林找她問個究竟。
本來就是別人在先你在后,既然誰都不愿放手,便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罷了,何必像個怨婦,非得計較個明白。白白地寵壞了夏姬,覺得男人不過是如此,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社稷之臣,心眼卻比女人還細。
那天她強忍著笑,解下了自己穿的碧羅襦,給了儀行父。他滿足地拿著碧羅襦匆匆離去,誰也想不到他竟是又去向孔寧顯擺,為一雪前恥。
這才是兩個人爭斗的開始,于是,才有了后面的駭人聽聞。
孔寧不似儀行父是個直接的人,他看似不動聲色,其實胸中大有丘壑。眼看著夏姬與儀行父的往來竟然比他還要密切,大有后來居上之勢,這口氣如何能夠咽得下。
他想來想去,覺得普天之下能夠替他出一口氣的男人,除了國君,沒有別人了。
陳靈公的貪色無人不知,拉他下水簡直是易如反掌。
于是,一輛更加奢華的馬車駛入株林。
這個時候,株林外的閑言碎語早已經被夏姬視為無所謂了,她想那些閑下工夫詆毀她的無非有兩類人,男人和女人。女人定然是因為嫉妒,男人卻是因為得不到。她如果因他們的毀譽而痛苦,便是遂了他們的愿。
她偏不。她要活得有聲有色,她要讓嫉妒她的女人更加嫉妒,覬覦她的男人們更加垂涎欲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