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志摩與張幼儀
張幼儀覺得自己無論如何也無法把眼前的事情捋順,所以,她決定早些上床睡覺。可她剛躺下,電話鈴聲再次響起了。如她所料,深夜打來電話的,依舊是徐申如,他語氣狂亂地對著她道:“你一定要馬上來家里,家里沒半個女人,我們不曉得要怎麼辦?”
張幼儀突然被這句話擊中了,以往在徐家受的委屈一股腦兒全被想起來了,徐申如帶有命令口吻的話,讓她覺得不適,她定了定神后回道:“為什麼找我?我離婚了呀!你叫徐志摩來聽電話。”
徐志摩接過電話后,聲音失控地喊道:“我啥事也不會,她病得這麼重,我不懂醫藥方面的事情。”
聽到這話后,張幼儀心里更氣了,她知道:他要她來,僅僅因為徐家此刻需要她,他們絲毫沒有顧及她的感受。
張幼儀拿著聽筒考慮了很久后,說出了一句讓徐志摩意想不到的話,她說:
“你們這些人真自私,現在你們需要我了,就叫我來;要是陸小曼也來家里,那我要干嘛?一個屋子里有兩個女主人,成什麼樣子?再說,我可以留下來參加喪禮嗎?那又成何體統?”
張幼儀把話說到這份上以后,徐志摩總算聽明白了:“她不想被他們‘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也是到此時,徐志摩才真的開始考慮一個問題,若母親真的就此過世了,她過世后,葬禮上陸小曼勢必會出現。那樣一來,誰才應該是徐家的女主人呢?這種尷尬局面,又該如何處置?
徐志摩與陸小曼結婚照
按照徐家以往的處置方法,他們很可能會在徐家老太太仙去后,再度為了“體面”委屈張幼儀。他們甚至可能不會讓張幼儀參加喪禮,畢竟,喪禮上的“孝子”里,她出現并不合時宜。
張幼儀并非不想付出,她十二分愿意照顧徐家老太太,但她不容許自己的尊嚴被踐踏。過去,她在徐家受了太多委屈,正因為“太多”,她不想在離婚后繼續“被委屈”。
張幼儀決定堅持自己立場,在她看來,這是大事。她繼續道:
“如果我來的話,那陸小曼到家以后,我也不會離開屋子一步,我一定要得到留下來參加喪禮的許可。”
徐志摩此時已經一個頭兩個大了,因為沒人主持大局的緣故,家里已經亂成一鍋粥了,母親此時躺在床上呻吟。他終于用絕望和被打敗的口氣對張幼儀道:“好啦,好啦,你來就是了。”
徐老太太過世前兩星期,張幼儀抵達了硤石。她到硤石時,徐老太太已經非常虛弱了,看到張幼儀后,她的眉心瞬間舒展了,她知道:“只要張幼儀回來了,家里的一切事情,包括她的喪禮,都會被辦得妥妥帖帖了。”
張幼儀心疼地看著徐老太太,她比之前瘦多了,臉上的青筋比以前更明顯了。徐老太太得的是氣喘病,她喘氣的聲音很大,就連在旁邊聽她喘氣的人,也會忍不住替她吃力。
為了讓老太太好受些,張幼儀為她清了幾次痰。老太太生命的最后半個月里,張幼儀一直在旁邊照顧著,她的出現給了老太太很大安慰。
走時,她總算安詳。
張幼儀做事從來穩妥,她曾經主持過父母親的喪禮,她對中國傳統的喪葬禮儀非常清楚。老太太過世后,她為喪禮做了一個正室應該做的所有事情。
老太太咽下最后一口氣后,張幼儀將布包塞進她的嘴里,她雇人為她穿上了一層層壽衣。壽衣需在老人身子還軟乎時穿上,所以,她在指導這一切時分外仔細,生怕耽誤了時間。
張幼儀與幼子彼得(三歲夭折)
老太太的壽衣被縫上了珍珠,換好壽衣后,張幼儀又命人為她整理了儀容,讓她的儀容看起來更加安詳。
抬遺體入棺時,張幼儀也一直在旁邊指揮著。
全程,徐志摩和徐申如以及族親都只在一旁搭手,有張幼儀在,喪禮沒有需要他們操心的。
張幼儀召來了做法事的和尚,為了讓老太太走得更安心,她連做了幾個星期的法事。安排這些的同時,她還找來裁縫縫制送葬穿的白麻衣,哭喪者也被她請到了靈堂前,她反復叮囑哭喪者:“哪怕有一位朋友或親戚向亡者致敬,你都必須放聲大哭。”
張幼儀還告訴阿歡,只要走向棺材都必須深深鞠三個躬,離開棺材的時候,也要深深鞠三個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