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結婚之前哪知道自己會陷于這樣的困境,別說是看書了,就是應付繼母和祖母就已經疲憊不堪。
相比于顧頡剛寫信的熱忱,她回信并不多。
在此期間,顧頡剛的父親還曾經寫信過來,責備兒媳“并不常在房中,置家事一切于不問。”
殷履安是真的在家什麼家務都不做嗎?之前吳征蘭被百般刁難,郁郁而終,如今殷履安也是一直沒有懷孕,自然也逃不過婆家的嫌棄。
顧頡剛給殷履安的信中提到了這件事,說這是“繼母的讒言”讓她不必去理會,鼓勵她去做一個新式婦女,打破舊家庭的條條框框,嘗試著走向社會,走向獨立。
顧頡剛說起來是容易的,殷履安根本就無法做到。作為一名傳統的女性,生活在一個舊式家庭之中,丈夫又不在身邊,她本身就是弱勢的,更別說是扭轉自己的命運。
對長輩們,顧頡剛也是無力的,他自己都說過:我的祖母是嗣祖母,我的母是繼母,我現在的妻是兩女的繼母……
在這種復雜的家庭之下,顧頡剛面對長輩也只有孝敬和服從,他對殷履安的支持,也只能停留在“精神上的支持”。
殷履安面對公婆和丈夫兩方面的要求,完全不知所措。
顧頡剛給殷履安寫的信越來越像是一名苦口婆心的老師,而殷履安對他的這些要求也越來越沉默,顧頡剛急躁的心情就像是一塊燃燒的炭火扔進了古井之中。
便是在這種挫敗感之下,顧頡剛遇到了譚惕吾。
1924年,顧頡剛第一次見到譚惕吾,那時候他在北大執教。
圖|譚惕吾
顧頡剛和幾個北大的女學生同游頤和園,其中就有譚惕吾。
兩周后的星期天,他們又去游玩了八達嶺,此時的顧頡剛已經對譚惕吾印象深刻了。
他在日記之中寫道:
予于同游諸人中,最敬愛譚女士,以其落落寡合,矯矯不群,有如幽壑絕澗中一樹寒梅,使人眼目清爽。
從此,顧頡剛有意向譚惕吾靠近,對她念念不忘。他的日記之中,譚惕吾的名字也越來越頻繁地出現。
有一次,顧頡剛因為十幾天都沒有收到殷履安的來信,對妻子發起了脾氣,提筆給殷履安寫了一封信,直接告訴殷履安他已經有了婚外戀,丟給殷履安一句:請你不要盼我。
殷履安看到這封信的時候頓時傻眼了,顧頡剛這句話簡直是抽去了她面對慘淡生活的最后一點勇氣。
結果在信的結尾,顧頡剛又說了一句,這是“假造”的,殷履安稍稍有些放心。然而,脫口而出的玩笑,多多少少會有真實的成分在。
1924年9月,顧頡剛的祖母去世,葬禮辦完后,殷履安就搬到了北京,終于和丈夫住在了一起。
和妻子結束了異地分居的顧頡剛并沒有感覺到滿足和幸福,他的心早就已經留在了譚惕吾那里。
圖|顧頡剛
1929年8月16日,顧頡剛和譚惕吾偶然見面,此時距離他們在北京分別三年了,顧頡剛喜不自勝,在自己的日記上這麼寫著:
三年渴思,忽于今日無意中遇之,真使我喜而不寐矣。
顧頡剛以各種方式接近譚惕吾,他想見譚惕吾,就以“學術研究”的名義給她寫了一封信,勸譚惕吾以后能研究世界史以及中國國民生活兩個方向,將來可以和顧頡剛一同合作一部中國通史。
顧頡剛連這本書的分工都想好了,他負責清朝以前的部分,譚惕吾負責清朝之后的部分。為了勸譚惕吾,他曾經寫了一封2000多字的長信,譚惕吾沒有多想就答應了。
她不知自己老師的私心是:想要留下一本著作,讓兩人的精神之結合萬古長存,這要比百年伉儷更加讓他感覺心滿意足。
譚惕吾對顧頡剛的影響已經不僅限于心靈之上。
因為譚惕吾曾經寫成《內蒙古之今昔》一書,讓譚惕吾對邊疆問題產生興趣,后來甚至影響到顧頡剛的研究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