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扎著羊角辮的妹妹,如果沒有了她,我應該還可以堅持的久一些。
她的依賴的眼睛讓我猶豫,可面對死亡的恐懼讓我下了決心。
我在她逐漸驚恐的眼神中,一根一根的掰開了她環在我腰上的手指,最后一刻,我聽見了她驚恐的聲音,「哥哥!」
但我沒敢看她,瞬間她就被卷進了激流。
我抱緊了木頭,漸漸的也陷入了黑暗。
等我再次醒來時,很多人圍在我身邊,他們問我家在哪里?還有哪些人?
我不敢回答,不僅僅是害怕再被奶奶扔一次,更是害怕他們問我妹妹呢?
妹妹的眼睛跟二嬸的一模一樣。
我沉默著,他們就給我取了新的名字——張耀,并讓我住下了。
這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啊,時間久到我已經記不得我原來的名字了。
從那天開始,我每天都會做著兩條小蛇纏繞著木頭在河水中掙扎的夢。
我從未睡過一個完整的覺。
我開始自閉,不敢跟任何人說話。只能跟自己講話。
九年,妹妹每一天都會出現在我夢中,出現在我身邊,上課時會突然出現在講臺上,洗澡時會抓著我的腳。
我本是不敢再見她的,漸漸的我居然敢盯著她的眼睛了,甚至想再殺死她一次,這樣她就不能再纏著我了。
可我碰不到她,該怎麼辦呢?
十六歲了,高一。
一天放學,我在路上遇見了她,我最親愛的好奶奶。她正牽著一個孩子,在路邊玩耍,給她買玩具,逗她開心。
那個孩子和父親和二叔都有點像,我不知道是誰家的孩子。
但她與我和妹妹到底有什麼區別呢?
我盯著他們,從學校門口,盯著他們回到了家。
我好想知道該怎麼讓妹妹離開了。
當晚,我最后一次做了那個夢。
我想,她終于愿意放過我了。畢竟我們還有著同一個仇人。
我一定會幫她報仇的。
妹妹走了,夢里、課上、洗澡時,她的身影都變成了另一個冷眼笑得老太婆。
我不再害怕了,我只想盯著她,掐死她,切碎她。
我開始學會了隱藏自己的情緒,學會了對每個人笑。每一天我都要對著鏡子整理自己的笑容。
每個人都很喜歡我。
呵,不是一直認為我是個小傻子嗎?可笑。
我對他們笑著,心里卻在狠狠地嘲諷著。
我努力的學習,考上了,大學、碩士、博士。留校了。
果然,就那一群給張笑臉就洋洋自得,心情全都寫在臉上的人,憑什麼跟我爭。
這是一個多麼美好的人生啊。
可惜我還有著未完成的使命。
我開始打聽她的現狀。
我知道了她與家人決裂了,也知道了她拆遷后在本市買了房子。
呵,連老天爺都在幫我呢,把她送到了我身邊。
只是不知道她還記不記得我呢?
我多花了五萬塊錢從一對夫婦手中買下了 802 的房子。
開始,我不敢讓她看見我。
后來一次偶然遇見,我發現她根本就認不出我,甚至上來攀談。
呵,是啊,她怎麼可能還記得。
我的計劃要開始了。
我在她的門縫里偷偷塞了一封信,然后躲在門后,透過貓眼觀察著她的狀況。
果然,她匆匆忙忙的拿包小行李離開了家,在鎖門時哆哆嗦嗦的過程中,我看見了她臉上的表情。
震驚、驚慌、畏懼、甚至還包藏著無窮無盡的恨意。
唯獨沒有的是欣喜與愧疚。
對了,她又怎麼會愧疚,她從來就不會愧疚!
面無表情的打了幾個電話。
那天清晨,我接到了最后一個電話,魚已經上鉤了。
五點半,我通過樓梯爬上了頂樓,坐在了邊沿上。
十一樓看見的城市真是大啊,小小的角落發生的小小的事情不會有人發現的不是嗎?
六點,朝陽初升,一切都要結束了。
她會來嗎?應該會的吧?如果她不來呢?不,你不能再對她保有任何的期待了。
果然,她來了。
看見我,她似乎有點驚訝。
不知道是我?
那就是她聽了我安排的假和尚的話就直接回來了,沒有去完成最后一個游戲。
呵,可真的是迫不及待。
我回過頭,微笑地看著她,「奶奶?怎麼?你不認識我了嗎?」
「你......你......你......」她哆嗦著伸出右手食指指著我,往后退了兩步。
我笑得更開心了,「奶奶,三十幾年不見,你見到我這麼激動地嗎?激動地都說不出來話了。」
我一步步的走向她,朝陽在我身后,一片金黃中,不知道我像不像一個神明。
人對于危險氣息的識別總是本能,她開始斷斷續續求救,「你你你,別過來,當年奶奶不小心把你們兄妹兩摔進了河里,這些年奶奶一直在找你們。」
那個雨夜,她眼中的我的表情是不是和她現在的一樣呢?驚恐,害怕。
呵呵,真是太有意思了。
「是嗎?那您的袖子里是什麼呢?」
我笑得嘲諷,而又詭異。
她驚慌地捂住了自己的袖子。
「不想說?可以,我來替你說。
昨晚,你又遇到了一個游方和尚,她告訴你你當年大命不死的孫子今天會出現在這個天臺上,殺了他,您就能繼續保持您的長命百歲,不殺他,你將會受到當年的反噬,可能活不過今年了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