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小野把外套拉鏈嗖的拉到下巴,躺到沙發上。他調了個七點半的鬧鐘,又預定了八點的早餐外賣,總算能把手機放下。雙臂在胸前抱攏,閉上眼睛。
——養寵物的困擾之一,是它們喜歡大半夜從某個地方一躍而上,重重砸在熟睡中的主人身上;或者盤踞在你的必經之路,讓你在起夜時狠狠絆倒。貓咪尤甚。
但是聶凱,他是沒有養寵物的。
因此當他夜里下樓喝水,不清醒的睡意隨著冷水一塊兒從喉嚨咽下,點了根煙,邊抽邊去客廳的茶幾拿煙灰缸,忽然被某樣東西絆到。
點燃的香煙脫手,在地毯上燒黑了兩縷厚羊毛。聶凱手掌撐著沙發,單膝跪地,視野拉近看清了地上有些臟兮兮的背包,接著掌心下方傳來溫熱緊實的人體觸感。
從疑惑到意外,再到生出一些難以形容的情緒……
他緩慢轉頭,看見方小野平躺在沙發上,一條腿屈起靠著沙發椅背。自己的手正壓在他胳膊上,力道不小,于是方小野擰了擰眉毛,眉間滿是倦與憊,很不情愿地睜開眼睛。
借著從整一面墻的落地窗透進的月光,聶凱望見那顆小痣從掀起的長睫毛下露出來,當方小野朦朧的視線落過來的那刻,他清晰地感受到地毯被燒焦的那幾簇羊毛仿佛在心臟上重新生長,帶來柔軟、發癢,和由于癢意生出的莫名焦躁。
“你……”
方小野瞇著眼,視線在他臉上定格好幾秒,終于清醒過來,立刻翻身坐起。
“我夜里剛到。”他用手背搓眼睛:“你怎麼下來了,沒嚇著你吧?”
聶凱微微仰起頭,看著他,笑了一下:“是嚇我一跳,你不是在實習嗎?明天放假?”
方小野沒正面回答,他還是很困,聲音帶著黏連的鼻音:“來問問你今天,不,是昨天了……怎麼會秒回我消息?”
聶凱正很專注地聽著,沒想到會得到這麼個問題,一怔:“就因為這個?”
“改變總有理由的吧。”
方小野盤著腿,手臂很自然地搭在沙發邊緣,和聶凱的手掌挨在一起:“不管是因為你今天心情好,還是心情差,我都不想錯過。”
聶凱聞言垂下眼皮,月光把一切映成冷色調,方小野的胳膊也變白了。他不說話,方小野就伸出一根手指來戳戳他,完了,又哄似的用指腹輕輕滑過那片皮膚。
他問:“所以你今天是心情好,還是心情差啊?”
聶凱說:“本來是好的,現在有點差了。”
方小野愣住:“啊?不會是因為我吧?”
他觀察了一會兒聶凱的表情,緊張兮兮地說:“別生氣,那我走?”
聶凱也在地毯上坐下來,收回手撐住上半張臉,沉默兩秒后沉沉出了口氣。手掌松開,眼睛一瞪,笑罵:“你裝什麼傻!”
“我知道你沒想讓我走。”方小野跟著笑起來:“但我來你應該挺高興啊,為什麼心情差,我真的不知道。”
“難道是因為我沒給你貼按摩貼?我現在才想起來,那算我說話不算話,我這就去拿。”
他真要起身,被男人抬手壓住大腿。
聶凱說:“待著吧,瞎忙什麼。”
方小野就勢坐回去,低下頭,和他在蒙昧的夜色中四目相對。
聶凱的眼睛顏色很深,幾乎和這片夜融為一體,盛在眼窩中,仿佛白貝殼里的黑珍珠,又或鐘乳石群中一對天然凹陷的孔洞。迷人,深邃,神秘……不,此刻沒有那麼神秘,其中的情緒清白展露出來,前所未有的坦然。
“那為什麼心情不好,你想我怎麼做?”方小野語調放輕,不由自主地:“寶貝,你教教我。”
清朗的男聲靜下來,成為在夜幕中溫柔拂過的風。
典型的方小野式包容,又攜帶著年輕人的冒昧熱烈和大膽。聶凱被逗笑了,揚起胳膊,方小野配合地俯身,于是男人寬大的手掌攥住他的后脖頸。
慣于握紋身機的手,在虎口和食指拇指的指節側方都有厚厚一層繭子。磨在皮膚上,刺人,發熱。
“你叫誰寶貝呢?”聶凱問:“你管誰都這麼叫?”
方小野這個姿勢要深深俯下來,因此和聶凱的距離就拉得很近,額頭幾乎碰上額頭。
那他就真的碰上去,半是埋怨半是玩笑:“我到底對誰這麼叫,一直跟在誰后面跑,你不知道啊?”
聶凱不自覺撫磨著他的脖頸,神情帶著一些漫不經心:“追人的時候就這麼叫,大概也沒多麼正經。”
方小野閉了閉眼,投降:“那算我的錯,我收回,行了吧。說我不正經的時候,你良心不會痛嗎?”
聶凱唇角勾起,笑了:“也不用收回,追到手就可以叫了。”
方小野下意識說:“那我得等到什麼時候……”
在聶凱的眼神下,他的聲音漸輕,表情帶上了些明悟的不可置信。
短暫的對視后,他掙開聶凱的手掌,坐直身體。
盯著男人,慢慢叫了一句:“寶貝。”
聶凱點點頭,應下這個稱呼:“啊。”
作者有話說:
雖然短,但是大功告成!
晚安哦!
第43章
方小野有一段時間沒反應過來。
聶凱的回應,他頷首的動作、說話的聲音好像隔了一層,很慢很慢才能飄進耳朵。